邱英的嗓音在秋夜的凉风中更显沧桑低沉,就像是在讲述一个百年前的老故事。
“看到了吗?这是里就是熙平街的夜晚,你看那里,街面上吃饭的人不多,多的却是各家酒楼外送的伙计,这种情况几乎每晚都相似。”
余白杭顺着邱英指的地方看去,各家商号、当铺、地产的一层,都排着很多外送餐点的伙计。外送服务是自北宋起一直都有的,但叫外送的情况在杭州城不是很常见,余白杭今天在这里实在惊异于外送行业的发达,原来熙平街的压力已经这么大了。
距离熙平街不远的保仁堂,去那里看诊最多的有两种病,一种是胃病,一种是过度操劳引发的失眠、心悸、视力下降和偏头痛。这里的工作人员还有个自嘲的称呼,叫“金融狗”,拿着百两银子的月薪,在别人看来真的很多了,但个个操的是千万流水的命。每天每夜,没日没夜都生活在老板和甲方的要求中,奔波劳碌,夜以继日。
坐在五楼的窗边,月亮从圆到缺,从阴到晴,天色渐渐晚了,又渐渐亮了,熙平街的人们,全都了解。
与余白杭的深表同情不同,邱英担心的是这些“金融狗”们实实在在的健康和收入问题,他们为老板卖命,实际受保障的权益有多少。还有一个最急迫的,就是他们上下班的交通问题。
嘟嘟叫车的回馈数据表明,杭州城叫车最多的两处,一处是北山商业街,一处就是熙平黄金街。和北山不同,熙平街不连接其他街巷,只有南北两个出口,所以早晚高峰非常拥堵,很多车马堵在路口也是孙捕头几次向邱大人反映的情况。
余白杭没吃晚饭,邱英去摊子上给余白杭买了盒生煎。
“慢点,吹凉了再吃,现在其他的夜市上吃饭的人要排队,但熙平街的宵夜时间还没到。而且我猜,这里的员工们肯定还有个隐藏的大问题。”
正好走到了春光居,邱英让余白杭好好看看何严画的宣传画。
“你的意思是,婚恋问题?”
邱英没料到余白杭一下子就猜中了,“在这里工作的八成都是二十到三十岁的,年纪大的根本不会聘任,只有大账房和掌柜以上才有上年纪的。你也看到了,他们工作那么忙,有时候连家都回不了,紧接着第二天继续上班。我猜他们哪里有时间恋爱,甚至连家里安排相亲都没时间。所以何严打出的这些标语,一条一条,听起来在说他自己,实际上他说的是所有为生活奔波忙碌的人。”
余白杭毕竟是女孩子,这样的秋夜里更加感性。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两侧高楼的灯火明了暗了,大家低着头小跑着,进进又出出,就已经压力倍增了。
余白杭把最后一个生煎留给邱英了。
“你喂我。”
余白杭长舒口气,那个‘滚’字要嘴边又收回去了。“邱大人,你食指上那圈牙印消退了吗?”
邱英低下头自己把生煎吃了。
“那邱英,这些老板明显就是在压榨自己的员工,将他们当永远不休息的下人使唤,牛马尚且要吃草要休息呢,你就不管管吗?”
邱英侧头反问,“如果是你,你要怎么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