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鸦?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受了重伤……这是……冬日宫,我怎么会在这,那天晚上……”
叶北挣扎着坐起身子,虽然『药』物已经生效,但长时间的卧床依旧让他感觉头疼欲裂,身子就像生了锈,不太听使唤,他不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落叶歌和意料之外的一刀,再然后……他就醒了。
“陛下,不,北叶国的国王叶北,我夜鸦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夜鸦的语气不复平日的恭敬和谦卑,当他握剑站在叶北面前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铁卫军的首领,更不是受封骑士的剑舞者,而是当年屠村幸存的小孩。
“你想问什么?”
对于夜鸦的不敬以及他持剑站在自己面前这件事,叶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他反倒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可不是顺理成章继承的王位,什么场面没有经历过,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位化魂灵武。
夜鸦沉默了片刻道“还记得雨村吗?一个位于雷鸣国边境不足百人的小村落。”
“雨村……我不记得了,雷鸣国我倒是还有点印象,小的可怜,一共才十三处小城邦,加上零零散散的村落,征伐时几乎没有遇到太大的反抗,这么说,你是来报仇的?”
叶北回忆着说道,语气仍是轻松,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样,帝王该有的气度和从容在叶北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夜鸦眼中的杀意。
“雷鸣**力不强,国力孱弱,你的军队胜过他们无数倍,占领也好,掠夺也罢,本就拦不住你,可你为什么要屠村屠城?我们甚至连饭都吃不饱,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夜鸦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努力平和着语气,克制着心中的杀意,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落荒逃跑的孩子了,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畏惧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我告诉你三点,第一,当时外征的军队并非直属于我,而是各个家族的私人军队,第二,这些士兵大多没有纪律可言,甚至是罪犯充数,第三,当时内战才止,国库空虚,给不出足够的军饷和食物,所以,我必须要屠城,其一是为了震慑,其二是为了节约粮食,你有没有吃过人肉?军队的食物不够,已经到了吃死人肉的地步,这种情况下,换作是你会怎么做?”
叶北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他很清楚战争是什么样子的,屠城抢掠只是常事罢了,如果不这么做,饿死的便是他手底下的军队,以战养战方能长久,若他叶北『妇』人之仁,又怎么可能登上王位,北叶国何以能位列三大帝国之一?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本就该死,对吗?”
“你知道这个世上为什么会存在战争吗?因为有很多问题并不能靠和平的方式去解决,战争的确会死人,会带来破坏,但同样的,它也能涤『荡』污浊的泥水,推动历史与变革,你经历过战争的残酷,但你有没有看到,战后北叶国长达十余年的和平,这并不是靠言语能够做到的,砌筑在鲜血与尸骸之上不只是王权,还有喜悦和安乐。”
叶北停顿了片刻,神『色』渐渐变得肃穆“没有谁生而该死,境遇不同罢了,即便再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屠城,这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我必须这么做,不要用这种幼稚的理由来反驳我,战争从来都是残酷恐怖的,但它也是不可避免的,这本就是一种常态,哪怕再过亿万年,依旧如此。”
“是了,你是君主,我夜鸦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幸存者,正如你所说,你我境遇不同,理念也不同,既然这就是你的回答,想必你已经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了。”
夜鸦忽然笑了,原来这就是答案吗?
喜悦和安乐?
你北叶国的喜悦安乐凭什么建立在我的家破人亡之上?
“你本可以直接杀了我然后从容离开的,但你偏偏选择救醒我,其实你早就明白当初我为什么要屠城,只是不愿意认同我这种做法罢了,你想看我惊慌失措,想看我求你饶命?哈哈哈哈,我叶北年纪是大了点,却还没有无能到那个地步,来吧,给你这个机会,让我看看你所谓的恨,促使你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叶北没有传唤侍卫,也没有逃走,他转身从墙边挂着的剑鞘内抽出一把长剑,大片的锈迹遍布剑身,仿佛轻轻一挥就会折断,根本不像是一位王者该有的佩剑。
夜鸦握剑的手放松了下来,神『色』也恢复平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亚兰雷钢剑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血红,叶北眨眼的瞬间,出剑!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两人的身形同时消失在原地,剑刃相交,还未发出什么声音,狂暴的气劲已将周遭的一切尽数摧毁,宛如被风暴卷席过一般,遍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