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王子先是一惊,跟着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不远处有一个颀长身影于黑暗中一闪即逝。
“你们这边走!”一个模样俊俏却肌白如纸小姑娘出现在我们面前,道,“你们呀,那寄念碑岂是你们这些擅入添潮的人随便与往魂私会的,这会子已有大批卫卒往这边儿来了,你们快些随我来罢!”
说着,她便引着我们往一处走。
清尹宿阳望了望她,眼神中似是现出一丝疑惑来,遂问道:“你,你......”
小姑娘头也没回,只是一走一窜的颠着两根羊角辫,答道:“我叫桃姬,是添潮国一个小小丫头,我爷爷得知你们几个在此处被发现之事,特意让我来通知你们的,一会儿便会有卫卒聚过来,我呀,在这儿引开他们,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北,那边有很多才来添潮不久的往魂,生人气较大,卫卒不易察觉,待会儿我引走卫卒再去寻你们!”
说罢,她便保持着指引的姿势消失在我们眼前。
此时我已自卞王子肩上跳了下来,惊慌之下,我们四个哪里敢有何怠慢和迟疑,拔了长腿脚底板抹了油便往北跑去。
耳边阴风啸啸,我们亦顾不得,就是拼尽全力的猛跑了一柱香的时辰,穿过了一大堆目光呆滞的新往魂,直到累得吐气如牛之时,终是在一处断崖处停了下来。
桃姬突然冒了出来,见是我们来了,喜上了眉梢,道:“哎呦,你们几个还真是够慢的,我都引了两拨卫卒离开了,你们才来!”说着,她又指了指身后的断崖,道,“这里叫长家界,是添潮国到阳间的唯一通路,唯有泊漾浮台才可以往来两端,我爷爷早在那处等你了,喏,他在那边等你们呢,速速返回阳间去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们几个同时看到一座莲花型的浮台正缓缓向我们这处崖边浮来,而台上站着一个人,浑身包裹在暗紫色袍子之中,一张脸则掩在带有遮面纱的笠帽下,手托一盏冒着深紫色幽光的小光球,随着小光球的转动,那泊漾浮台则改变着方向,想必正是那物操纵着它。
清尹宿阳连忙上前拱手施礼,道:“多谢,但,你们怎的会如此帮我们?”
桃姬咯咯笑了几声,道:“哎呦,你们这是好人好报啦,之前你们不是在松都救了关栋柱和他女儿么?”
我们三个人听得一惊,苌菁连忙问道:“呀?难不成,你们同那关秀才是朋友么?”
轻轻摇了摇头,桃姬回答道:“关栋柱倒是不熟,倒是那个小丫头素素与我们颇有渊源,她呀,我与爷爷在此处前前后后引渡了七次,我说她是傻的,爷爷却说她不傻只是痴,情痴,明明自知她所恋之人非人,既便她再轮回几次都无法与他永远在一起,来了添潮便是要永远在此处,说来其实这里生活要比凡世强多了,但她就是不肯,非要求着国王去地府重新投胎!她的那七次轮回,有的时候是飞鸟,有的时候是小花小草,甚至有的时候只是一颗露珠一片雪花,好不容易这回当了人,却真是个傻子,哎!”
说到这里,她同泊漾浮台上的人一同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那个小素素真是关秀才一直痴等的女子啊!”苌菁低头想了片刻,猛抬起头来惊呼了一声。
点了点头,桃姬道:“嗯嗯,就因为这个,爷爷总也是对她放心不下,便三不五时着我去看她,只可惜她不是添潮人了,便不记得我们,上次你们救他们的时候,刚刚好被我碰到了,这回我和爷爷是特意来帮你们的!”
得知此种内情,我、苌菁和清尹宿阳无不叹嘘,更是感动于素素,不,是关栋柱妻子对他的那份痴心不改。
“她,这又何苦呢?关秀才认不得她,她却......”苌菁不知怎的,语气中竟泛起了一丝苦涩。
桃姬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道:“这些我便无从知晓了,做了添潮国人太久,莫要说当人的感受,便是做鬼是何感觉都不知了,人的情爱本亦无道理可讲,有些时候,明知不可,却偏要为之,这种苦恋多如牛毛,哎呦,不同你们东扯西年了,你们快些离开罢,若是一会儿那些卫卒跟着生人气追过来,我们都保不了你们了!”
“我也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卞王子回头望了一眼掌着泊漾浮台的人,回头对我们说道。
“姐姐......”
“莫要说了!”伸手将我搂进了怀里,卞王子打断了我的话,“你爹他很好,只是这次便要轮回了,往后你亦无需到地府寻他,你记着,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
连连点着头,我能感觉得出卞王子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惟儿,有机会再谢谢他们罢!”清尹宿阳轻轻牵起了我的手,与苌菁一起登上了泊漾浮台。
只见台上那人微微催动手中光球,泊漾浮台便如扁舟往水一般,平平漂去,转眼间便再看不到添潮国断崖了。
直到这时,我们三个才长长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