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走的那个早上,李泌早早就出门了。李嗣业没有看到李泌,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随着队伍出了城门,走在灞桥上的时候,远处一辆马车里,李泌哭的和个泪人似的。
原本李泌想让李嗣业参加武举考试,可听了李承休的一番话后,李泌就彻底死心了。
李承休说,自大唐开科举,寒门出身的人中进士的极少极少。造成这种事的原因是,寒门子弟读书机会少,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无高官举荐。所以,这条进级之路,对寒门子弟来说依然是高不可攀的。
李泌想起书院老先生,又想起王维,两人都是才高八斗,老先生屡试不中,王维先前就住在宣教坊那里,等着结交可以举荐他的贵人。若是科举真的是以才华论,他们何至于如此?
文举是这样,那么武举呢?
李泌只认识一位武举出身的官员,那就是郭子仪。想到这老郭家也是世代为官,他父亲还是四品的高官,李泌就觉得这老郭中武举第一名,恐怕本事只占了三成,他的世家子弟身份起了七成的作用。
这是一个科举制和举荐制并行的时代,其中,举荐的份量更重些。
李泌也曾想让李嗣业的师父裴旻做举荐人,可裴旻自己不是武举出身,也有些看不起武举出身的人,就对李泌说,这将军是一刀刀砍出来的,不是演武场上那些大臣考出来的。
就这样,李嗣业随着去安西的大军出发了,按照李泌说的,从边关一名小卒做起,一刀刀砍出自己的前程。
这一日,李泌便迟到了。崇文馆的老学究在惩戒他的时候,李泌咬着牙一声未吭,好像那戒尺不是打在他的手掌心里似的。
打完后,李泌才发现,老学究打他的那条戒尺,竟然是书院的产物。
李泌看到武明娘经常用板子打学子们的手掌心,有一次就心血来潮,自己动手用竹子做了一条戒尺,还在上面烫上了整篇的《弟子规》。武明娘很喜欢这条戒尺,从此以后就带在身边,做了随身物品。
有一次李泌和她去东市那家木匠作坊,作坊的掌柜的见了这条戒尺,觉得甚是奇特,就要求仿制。
李泌同意了,就把《弟子规》的全文给他写了下来。作坊掌柜的觉得不过意,就想和书肆掌柜的那样,也给李泌一些提成。
李泌却指着写好的《弟子规》说道:“你看这里有言,凡与取,贵分晓,与宜多,取宜少。什么意思呢?就是给人东西跟拿人东西,要分清楚。给人家的可以多,拿人家的最好少。所以啊,这戒尺的转让钱我就不要了。”
事后,武明娘觉得李泌没有这么大方,就逼问他为何不像印书那样抽成。李泌被逼不过,只好老老实实的告诉她,这戒尺的样式奇特,一旦大量上市,那些授学的先生们肯定会买了来教训学子。要是那些学子知道这戒尺是我做成这样的,必然会恨我。
所以,这种钱不能要,他们若是恨,就恨木匠作坊的掌柜的吧。
武明娘听了这话后,顿时一脸的惊诧模样。再看看自己手里那条戒尺,便想着以后也不能动不动就打那些学子了。
若是他们以后想起来,只记得在这书院挨过打,却不记得我是为何打他们,那才是自己做先生的失败呢!
从那以后,武明娘打人的次数就少了许多。而那些学子们见了她,也不再躲躲闪闪的,如同见了恶人一样。
而戒尺一事也正像李泌当初说的那样,这城里城外私塾学堂的先生们,见了这戒尺后都甚是喜爱,便丢了那些木棍竹板,纷纷买了这么一条戒尺。
可能是为了显摆,或者是出于别的心理,这些先生们使用戒尺的频率莫名频繁了起来。而那些被打的学子们想着有些事情可打可不打,这先生也打了,就认为先生是有了称心的家伙,所以才变成了这样。
于是,他们心里就恨起了这卖戒尺的木匠作坊,只要有空闲就会跑去捣乱,弄得作坊老板有些郁闷。
这会儿,李泌却是在发蒙。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设计的戒尺竟然有一天会打在自己身上。
都是因果啊!李泌叹息着回到自己的坐席上。
“小先生,听说你在书院的时候,不曾打过一名学子,倒是你阿姊------这先生也曾打过我。”李浚看着他说道。
“嗯------你再去书院的时候,莫要多嘴。”李泌瞅了他一眼说道。
“呵呵------”李浚低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