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看着这位少年,心里想起那位在襁褓里便已是五品官的婴儿。这位少年正是王毛仲唯一带走的孩子。
当年,玄宗盛怒,将他的四个成年儿子流放外地,并严令他们不得回长安,也不得见王毛仲。
王毛仲只好带着尚在襁褓里的那个婴儿去了祁连山马场。这一去就是十多年,襁褓里的婴儿已是长成一位少年郎君。
王毛仲没有诏令不得回长安。所以,他派两名老卒带着自家儿子来书院,兑现当初的诺言,给李泌送马。
少年还告诉李泌,他阿耶已老,已经经不起长途跋涉了。
李泌听了后,心里有些难受。当初,王毛仲那么得宠的一个人,就因为贪得无厌,对官职索求无度,然后从云间跌入尘埃,险些丢了性命。
好在他有一样本事,马养得好。所以,李泌设法救下他,这才有了今日他儿子来送马的事情。
李泌看着这个洗干净脸面后,甚是英俊的少年,问道:“你阿耶可好?”
少年摇摇头,道:“我阿耶说,祁连山马场,汗血马一千匹,其它良马五千匹,就等着神童、不,小先生去接受了。我阿耶还说,他总能等到小先生去的那一天------”
不等说完,少年已是泣不成声。
李泌心有所感,眼里也是隐隐有泪。他背过身去,擦了一把泪水后,转身说道:“王原,既然你阿耶让你来送马,定然是想让你留在长安。我这就想办法,让你阿耶也回来,回长安、或是洛阳养老。”
王源摇头,道:“多谢小先生了,我阿耶说了,余生为神童,为大唐养一批战马足矣,其它的,他不再想了。”
李泌明白这是一个把功名利禄都看透的人,才能想明白的事情。于是,他也不再坚持,而是对王源说道:“你以后就留在书院,多读些书,以后一定会有用处。”
王源笑了,说道:“我阿耶和我都有此意。我阿耶还说,读书知理,以后就做一个明事理的百姓即可。”
李泌点了点头,然后安排他先去休息。又问过那两位老卒后,李泌得知王毛仲病重,只是在硬扛着,等着李泌去接收马匹。
祁连山马场是大唐比较重要的马场,那里的马都是军马,李泌无权接收。但是,李泌有办法让王忠嗣接收那些马匹。
这就是李泌送给王忠嗣的大礼。王忠嗣得知祁连山马场有六千匹战马后,顿时喜上眉梢。要不是李泌坚持要跟着他一齐去马场,王忠嗣当天就会带人去那里。
想不到的是,仅仅只耽误了一晚上,第二日李泌和王忠嗣带人赶到马场后,这才知道王毛仲已在昨夜去世了。
王忠嗣以厚礼葬之。李泌写了祭文,文中有这样一句话,知耻而后明事,不失为大丈夫。
若是王毛仲在天有灵,当可瞑目。
一千匹汗血马,成为了王忠嗣那支东阳府兵的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