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霸大呼,下山虎画后刀光乍现。一队队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将宴桌围个水泄不通。毓姄眼见情况危急,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将目光投向念成。念成早就料到宴上藏着杀机,如此一来,便是向天下公布了罗氏兄弟为北朝叛臣,名正言顺要押二人。此处一战避无可避,一触即发。念成将毓姄护在身后,不教她有任何闪失。
“老夫素知罗氏双雄武艺超群,但依老夫之见,二将乖乖被擒,不要伤了和气,念在罗家于朝中的贡献,或许我皇会从轻发落。”孙乾霸于林立刀斧之后道。
念成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可恨那对男女如何得了大哥啸珑,又加陷害。凌越护着颛孙白,必不会退让一步,即使是杀个底朝天,也要带父亲出去。宴上其余朝臣默默于兵刀之间退去,颤颤巍巍出了杀宴。只是这时的伏云,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与念成联手退去,自然不是问题。只是如今自己被这二人陷害,若是就此大打出手,即使逃出了这相府,却反倒被天下人一口咬定。自己与念成就是那通敌叛国的卖国之人。我罗伏云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没有半点愧对北朝,从前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念成欲联合凌越、伏云起斗势,杀出重围去,看向伏云时,心中却是一惊。罗伏云自椅上而起,正色道:“孙大人,我想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罗伏云绝不是卖主求荣之辈,念成也不会如此。今日是我大意,落下了把柄在恶人之手,这啸珑确实是我佩剑,但他二人所说之事,却无半句是真。”
孙乾霸点头微笑,他一向赏识罗伏云为人,但只是情到此处,他不得不押下这二人。伏云走向孙乾霸,回望了一眼念成,朝着他微微点头,后道:“罗伏云愿为孙大人所押,我今日若是走了,便是有一丝遮掩,伏云光明磊落,决计不离开,只是还请孙大人还个公正,仔细考量这作证男女用心。”
毓姄、念成皆是一惊,只是他们却也料到了眼前情况万分之一的出现可能,不过意外的是,这万分之一实现了。凌越更是糊涂了,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当下伏云认捕,在她来看,乃是极不明智之举。念成转眼瞧了围阵中的狮面跛兽唐归虎,阎罗镖葛庆州,还有那孙、方二将,这些人虎视眈眈,只消孙乾霸一声令下,便要扑上来。与他们硬斗,难料胜负,念成须得顾忌毓姄,及其木椅之上的颛孙白。
孙乾霸展颜道:“既然罗将军如此说了,老夫愿意为将军再细查南陲之事,来人,将罗伏云押了。”围军中进了几人,就要拷上罗伏云,念成却是一动也不动,他知兄长如此做,只为留给天下人一线希望,不至罗门从此抬不起头。他没有出手阻拦,眼看着伏云被孙乾霸押下。
“罗念成,你兄长知晓大义,你又何必苦苦挣扎,收手吧。”孙乾霸说时,凌越死死盯着念成,怕他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姓罗的,如今虽然见到了我父亲,可是我们还未救他出去,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你也要和你那草包哥哥一样,向他们投降吗?”
念成没有回答她,她知是自己说伏云时草包,惹怒了念成,因此他才不作声。她知硬战吃亏,又在心中打起别的主意。念成想到,毓姄为太子妃,又怀龙子在身,单是这一点,孙乾霸定不会对她不利,若真要开战,须得安顿好了毓姄,才展得开手脚。当即开口道:
“孙大人,念成有一事相求。”“你说。”孙乾霸胜券在手,稳如磐钟。“那二人说我罗家兄弟通敌叛国,太子妃却是无辜,希望孙大人护她周全。”念成说着,将毓姄手拉起,示意她出了围阵,保重身体。
“那是自然,太子妃有孕在身,见不得这些刀剑场面,我命人速速扶她回去休息。”孙乾霸挥手,又出二丫鬟,
“念成……”毓姄要说些什么时,又被念成一脸的坚毅挡了回去。她知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当下离开,或许是正确的选择。便不再作声,只是两步一回头地不舍,望着念成,教他小心。
现下刀剑重围之中,只留下了念成、凌越以及颛孙白。
“你的家人都平安了,我却不是。”凌越斜一眼念成,与袖中唤出了许多匕首,手起结灵术就要缠斗。
“御体神真,灵结神踪,幻化游刃,穿梭如梦。”结灵咒控短匕飞行,环绕凌越周身。
“我方才观那唐归虎、葛庆州二人,皆是身怀椎阙骨纹。我们真欲同他们死斗,恐怕一时难以脱身。”念成靠近了凌越,将这话低声讲与她听。猛提气府灵真海,贯虹落尘心法已运于灵窍。
“我们先想办法出了众人的包围圈,后面的事交给我。”凌越一手控匕,一手按在颛孙白所坐椅上。念成闻言朝她点头示意。既然要破众人围阵,只好开招震开众人,最好是以招式余威震荡众人,不伤他们性命。念成想来,自地跣纹骨运灵真于椎阙灵窍处,暗起‘大拜神朝’慑神术功法。
观二人暗运灵真,孙乾霸知念成不愿束手就擒,要有所动作。手下狮面跛兽唐归虎,阎罗镖葛庆州见状,各运招式藏于掌心,只待一战。围阵越发缩小,将二人的生存空间不断压缩。
突然之间,念成‘大拜神朝’招起,气海由充沛灵真填满,逆运之气加强了招式冲撞,围着三人的众兵将哪里抵得住他这集气一击,慑神术高法乃是灵真运用的极高境界,一般之人无法承受。念成又将这招式杀戮降了八成,以气势扩散余威,只想震慑众军。
‘大拜神朝’招起时,念成浑身金光四溅,气府灵真喷薄之处形成一股股气浪,所触守军朝四面飞散弹开。那黑虎堂的正门被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轰隆巨响之间,相府此堂已被毁掉一半,只是可惜了碎桌地上的美食。
立于气浪余威中不倒的,有唐归虎、葛庆州,孙、方二将扶住了孙乾霸,也不被冲散。
借破开重重包围之际,念成凌越携着颛孙白逃出了黑虎堂去。刀斧乱阵倒地一片,乱糟糟爬起。那四名高手已经追出堂外,追赶念成凌越。二人带颛孙白朝着相府大门而去,那四人紧追不舍。唐归虎右腿瘸拐,却是速度极快,三两步踏空就紧随二人身后。念成道:“你不是说要交给你吗,事不宜迟,快快动手。”
凌越早于经行之地施下巫术,所留巫法,乃是诡影迷踪之术,唐归虎、葛庆州虽是高手,但难免大意于这闻所未闻的巫咸术法,二人追赶时,全中了凌越留下的诡影迷踪印记。再逃再追时,唐归虎、葛庆州已中满诡影印记。凌越见时机一到,双手飞舞,阵起迷踪。“点开三光,诡影乍现,踪迷行阵,无辨不见!”
凌越口中起阵时,顺手将颛孙白之椅,念成左臂一提,纵身跃上了相府高大门顶。念成只觉身子极轻,似被抽离了肉胎,转眼间已上相府门顶。怪不得凌越能以一己之力提起这两男人,迷踪阵御魂而走,飞屋屏息,来者却对中阵之人不可见。其后随着二人来追的孙、方等四人,皆中了这诡影迷踪术,因此脚步停到相府门前,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凌越、念成以及颛孙白的。
唐归虎、葛庆州、孙赫、方通臂追至相府大门之后,发觉那二人带着颛孙白全无踪迹,再也不见人影。虽在心中感叹二人轻功了得,只是心中还有疑惑,二人更似凭空消失,况且尚有不能自便的颛孙白,如何在眨眼间消失?虽心疑,却无任何头绪,只好在门前停住了,没有再追。孙乾霸出了黑虎堂赶上众人,却不见来了念成踪影。
孙乾霸朝着相府高门望了一眼,念成刚好同他对视,只是虽吓得不轻,孙乾霸始终看不到念成。凌越、念成蹲坐在高门之上,看着地下几人急得团团转。念成发觉不会被看到时,才放下心来。
“他们到哪里去了?”孙乾霸见四人无功而返,心中忿忿,就要擒住叛国之人,又让到嘴的鸭子飞了。“逃至相门外,不见了踪影。”狮面跛兽唐归虎道。“此二人脚力不该如此惊人,竟凭空消失了。”葛庆州也是疑惑。
“依你们看,此二人真有这等腿上功夫?”孙乾霸低声问道。“不然。那少年倒有几分功力,只是那女子却不会有这脚力,何况二人有颛孙白为拖累,不应该那么快。”唐归虎回道。
“莫不是他们使了什么妖术?”葛庆州露出白牙,咧嘴笑笑。押镖的事他擅长,可是这追镖的事却不熟练。孙乾霸道:“今日放走了罗念成,是一大遗憾。罗伏云已伏法,速速抓到罗念成,交给我皇处置。”
孙赫、方通臂在场,听着吩咐。“诸位辛苦了,请回房歇息吧。”孙乾霸摆手,撤下了黑虎堂中数百名刀斧手,自己又遣散了唐归虎、葛庆州以及方通臂。只留下孙赫。
“爹爹近来可好?”不当外人面,他父子二人总归能叙叙父子情谊。孙乾霸问起近来南陲战事,孙赫说与父亲听了,又唠起家常。
“爹,此次回来,我还想去看看我干爹,我已经好久没有见他了。另外,我还有事要问他。”孙赫想起了当日火绳林那红衣女子手中的天下第一匕首--“浴炎凤”,他坚信自己没有认错,只是那宝匕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女手中。干爹手中的浴炎凤是连他孙赫都求不来的,难道浴炎凤遗失,或是被人偷了去,种种可能,他都要去董显府上问上一问。
“好小子,到底谁才是你亲爹。你对董干爹的关心,超过了对老夫我啊!”孙乾霸说着,摸摸孙赫那只山丘鼻,言语间满是宠溺。“去吧,别忘了你还有我皇重任在身,探视过你干爹之后,即刻回来。”孙乾霸抚摸二子的虎背,脸色又暗:“在外征战,你又瘦了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