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我知道我母妃是被她害死的，但我不能和她撕破脸，她将我领到膝下养大，表面上看我是王后的儿子，但实际上她一直没有正式将我过继到她名下。”

“我只能一直蛰伏，一直忍耐，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有一天可以为我母妃正名，强大到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忽然，那股气势逐渐减弱，加必乌赖的语气也不再那么激动了，更带有一丝消沉和无奈。

“但当我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却发现，失去的东西，早已回不来了。其实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想和母妃简简单单的生活在一起，这就够了。”

凛渊敏的心似乎被一下子揪紧了。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得上同病相怜。

曾经都只想简单自在的生活，却不得已被卷入无休无止的纷争中。

加必乌赖的眼眶里似乎泛起泪光，嘴角却强撑着上扬，凛渊敏想安慰他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她犹豫不决下，只问出那么一句：“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加必乌赖垂眸，笑容中带着苦涩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想让你多了解了解我吧。”

面对他忽如其来的敞开心扉，凛渊敏有些疑惑，但见他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这情感也不似伪装，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谨慎、太小人之心了。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淡淡开口，安慰道：“你母妃地下有知，也会为如今的你感到骄傲的。”

加必乌赖知晓凛渊敏的性子，将这些事告诉她，本不指望她能安慰自己，想必也只会当个故事听听便罢了，也没想过她说些什么，但她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倒让他有些惊喜。

“她会的。”加必乌赖微微笑着回应道，心底却起了暖意。

“那你呢？”加必乌赖将话题抛给她：“风光无限的嫡长公主，该换我了解你了。”

凛渊敏沉默下来，其实她很不愿提起翼王、楚后他们，他们于她而言，没有亲人的温暖，只有无尽的压迫。

许久，她才垂着头，开口道：“我父王母后都不喜欢我，父王觉得我威胁到了他的地位，母后……不止我一个孩子，我一直是那个可以被随便放弃的。”

她说着这番话，虽然脸上的神色未变，但心却在一阵阵的疼，楚后是她的生母啊，为什么会狠到对她下毒？她一直不敢想不敢查，一直试图逃避，却在这一刻全都涌上心头。

曾经，在人族昊城时，她无比期待的回到翼族、回到岐阳、回到翼王宫。

但现在回到了翼族，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

如今的她，一刻也不想留在那个地方，她厌恶岐阳的人，想办法逃离。

但逃得了一时，又逃不了一世。

加必乌赖不知什么时候靠近的，一眨眼就到了她的身侧。

他轻轻将手放到她的肩上，轻抚道：“隐忍、逃避都没有用，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要是恨，就毁掉他们珍视的一切。”

凛渊敏忽然抬起头，看向加必乌赖，他能看出自己内心的恨？

“我恨王后，所以我故意输了仗，逼她把唯一的亲女儿送去和亲。”加必乌赖目光阴沉，道：“她让我失去了母妃，我让她失去了女儿，很公平。”

凛渊敏忽而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做的那个梦，她手握重兵攻入了岐阳。

起初回忆起那个梦的时候，是惊醒和不相信，现在再回忆起那个梦，心中却有一丝畅快和激昂，仿佛她真的会这样做。

凛渊敏郁郁的目光忽然变得冷淡，又带有一丝锐利看向加必乌赖道：“岐阳要是乱了，你才好渔翁得利吧？”

加必乌赖轻笑着，又将氛围变得轻松：“你怎么能这么看我？我一心为你，你这样我可是会难过的。”

凛渊敏轻笑道：“少贫嘴！还有，你别离我那么近。”

说着加必乌赖才发现二人距离已经挨得特别近了，她再次催促着让他回到那边去，他依言往旁边挪，一直到她满意为止。

月色依旧，但加必乌赖的话却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