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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珠这厢还在考虑宝玉的未来,甄家案子的卷宗,此刻正摆在永嘉帝面前。
大理寺卿拿出其中一份供词,里面写的正是贾赦牵扯平安州买官卖官一事:“陛下,此事证据确凿。甄家既已伏法,贾家也应一视同仁!”
见永嘉帝不语,大理寺卿颇是刚正不阿:“臣知陛下信重贾侍郎,可一码归一码,此等大事,万万不可徇私啊!”
这话听得永嘉帝嘴角直抽抽。贾家比甄家知情识趣,贾珠又得力,倒让他有些犹豫。
再者,太上皇的心腹甄应嘉才被处死,心情必不大好。此时动贾家,会不会让他爹以为自己迫不及待想打压旧武勋一系?
永嘉帝犹豫不决,大理寺卿见状,又添了一把火:“陛下可是担心太上皇?要臣说,您是皇帝,太上皇已经不是了!”
这话声音虽小,却如一道惊雷打在永嘉帝耳边。怒斥一声“放肆”,大理寺卿麻溜跪下,低头不发一言。
永嘉帝起身踱步,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方下定决心,沉声道:“罢了,朕不是不听劝谏的昏君。传朕旨意,问罪贾赦!”
想到什么,又吩咐道:“暂只捉拿贾赦归案,不可牵连其他人!”
大理寺卿恭声应喏,从宫里出来便点了人直奔荣国府,登时骇了贾府诸人一跳。
贾母等人闻有旨意,都在一处接旨。未料竟是长子犯事,不由眼前一黑,摇摇欲坠,亏得王夫人一把扶住才没倒下。
贾珠要问,大理寺卿便道:“贾侍郎不必担忧,陛下问罪贾赦,暂与旁人无干!”
贾赦此时早没了以往的豪横,却是软倒在地。贾琏、贾珠对视一眼,心知怕是平安州事发了,顿时神色凝重。
等贾赦被乌泱泱的兵士带走,果然府外没有围着官兵,贾珠松了口气,扶着贾母,对六神无主的贾政等人说话:“此处不是谈事的地方,还是往祖母院里去吧。”
贾政无意识地点点头,颤抖着扶起贾母另一侧手臂,跟着一路进了松鹤山房。
打发了下人,屋里只剩下贾母、贾政、贾琏、宝玉、邢王二位夫人,贾珠神情颇是冷静:“祖母、父亲,大伯这罪怕是轻不了,我们须得早做打算!”
快速把贾赦买官卖官之事说了一遍,贾母嘴唇颤抖,哭道:“真是造的什么孽,他竟做出这种不要命的勾当!”
贾政气得一拍桌子,胡子都险些炸了:“大哥银子迷了眼,全不顾家里人,可见丝毫不念骨肉亲情!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可见气得狠了。
有甄家前车之鉴,连宝玉都知道买官卖官这事要掉脑袋,登时吓得面如土色。贾琏已知他爹不干好事,未料纸包不住火,事情败露的这么快,不由面如死灰,跌坐椅上一声不吭。
看了两个弟弟一眼,贾珠沉声道:“祖母、父亲,眼下不是抱怨的时候,此事尚有转圜之机!”
闻言,贾母红肿着眼睛,顾不得用帕子拭泪,登时急了:“你快说!”
见贾政满眼希冀看来,贾珠冷静道:“其一,陛下没有牵连的意思,不然甄家阖家下了狱,咱家还能躲过?可见陛下恩典。
其二,甄家没有爵位,可咱家有。按律,非十恶重罪,可用官爵抵罪。大伯现袭一等将军,若主动弃了爵位,想来能得陛下宽恕。”
话音刚落,贾母已是激烈反对:“万万不可!这爵位可是祖宗跟着太祖打江山得来的,为的就是恩荫后世子孙。若把爵位丢了,还有什么脸面见祖宗?”
贾珠正要相劝,贾政起身走到贾母跟前跪下,哑着嗓子道:“娘!如果不用爵位换,想想甄应嘉,大哥的命估摸着保不住了。
到时大哥问罪,琏儿是罪臣之子,能不能袭爵都不好说,咱家甚至可能被夺爵。
与其等着陛下发落,守着可能保不住的爵位,不若主动把爵位交出去,求陛下保住大哥的命,说不得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诧异地看向父亲,贾珠实未料到政老爹已经想通了这件事,竟与自己不谋而合。
他没再说话,只在祖母看过来时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贾母见状,知父子俩态度一致,此事怕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由嚎啕大哭,用力捶了捶发闷的胸口。
晓得爵位怕是传不到自己头上了,贾琏面色惨淡,望着地毯的花纹出神,全身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宝玉心疼祖母,忙往跟前安慰,贾母见他满脸担忧,想到自知晓皇室忌惮贾家,这几年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现在却连祖宗传下来的爵位也要丢了,所有努力付之东流,忍不住一把抱住宝玉哭的更加厉害,竟是止都止不住了。
鸳鸯几个守在院里,听见老太太哭的伤心,不知什么情况,面上都有些焦急,却不敢进去打问。
贾母狠狠哭了一场,方觉心里好些,这才哽咽着应下此事,同意由贾琏亲写这封奏折,换取长子性命。
贾琏哪里会写奏章?少不得得让贾珠帮忙指点。浑浑噩噩跟去堂兄书房,贾珠见他完全不在状态,叹了口气,只得自己上阵,再让贾琏抄了一遍才罢。
等把奏章弄好,见贾琏还是如丧考妣的模样,贾珠劝道:“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有爵位,林姑父祖上是列侯,到他正巧没了爵,还不是自己搏出来了。
你日后不过跟他一般境地,实不必这副模样,倒似被打的爬不起来。”
贾琏眼神涣散:“大哥和林姑父有本事,我却比不上你们,全指着爵位呢。要是爵位没了,我竟不知还能做什么。”
贾珠只得费了些口舌劝他,贾琏呆呆应了,起身还跌了一跤,方游魂似的回了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