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杰端坐在蒲团之上，乾坤一气鼎悬浮在他的面前，双眼凝视着那三根燃香之上的袅袅青烟，眸光深邃。

他看着青烟中，孙悟空所历经的一次次轮回，看到他的喜乐与悲苦，看到了他的成长与迷惘，这一切，他都像是个看客一般，冷冷的看着，观察着。

他看见孙悟空前三十的欢喜，那有了父爱与母爱之后的欢乐，看到他体会着得来不易的亲情，也看到他第三世面对灭门之仇时的恨与怒，这些，他都没有插手。

直到他看到孙悟空的第四世，看到他遇到了一个女子，迅速坠入情网无法自拔，这个时候，他才低低的一叹。

“以前的孙悟空死了，现在的孙悟空，才真正能称之为人了。”

他很欣喜，但也很担忧，他不知道孙悟空能否度过这情劫一关，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情孽之害人，不在于身，而在于心，有些东西，即便历经数世的轮回，也不可能被磨灭。

果然，他的担心应验了，孙悟空沉醉在情孽之中无法自拔，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常人难以体会，唯有当局者知晓。

他看到孙悟空自那之后，就仿佛变了个人般，不再欢笑，不再快乐，有的，也只有那深深的冷漠，还有对外世外物的漠不关心。

孙悟空求了他，他没有出手相助，依旧是冰冷的观察者，他的双眸看到了孙悟空神魂之上的变化。

他神魂上，猿猴所有的细节，都在一点一滴的消退，整个神魂看起来，已经愈发圆润，与一般的人没半点区别。

但曲杰却是看到了，他神魂胸口的位置，那里缺了一块，那是被他自己去掉的，在那个叫晴儿死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没了心，没了再爱一个人的心。

曲杰暗自欢喜，也暗自忧愁，他怕孙悟空转变不过来，就这般沉溺在往日的记忆里无法自拔，这样的话，轮回对他来说，就没了半点用处。

曲杰依旧在观察着，看孙悟空跟再次轮回，第五世、第六世、第七世、第八世，直至到了第八世，孙悟空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浑浑噩噩的成长，浑浑噩噩的活着。

现在的孙悟空，整个神魂之上都充斥着一种腐朽的气息，没了往日的欢脱，也没了身为人的快活。

在某一刻里，他听到了孙悟空的心声。

“若这就是人，这就是人生，那做人，又比做妖能有什么区别呢？一样的苟活于世，一样的脆弱不堪。所谓的众生平等，便是在情之一字上吧？”

曲杰暗自心惊，他怕孙悟空在这今后有了厌烦做人的心思，那这样一来，他往日里的期望，都将化为乌有。

他无法，只能动了念头，在孙悟空第九世轮回里，让那晴儿出现，只是此晴儿，已经没了之前的记忆。

他看到了孙悟空的喜，那种源自于内心的喜欢，看到孙悟空在见到晴儿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这让他有些沮丧。

“众生之中无论是谁，面对这情劫，怕是比凡人也好不到哪去吧？除非是真正的圣人，能斩灭自己的欲望，只留存只本质的真我，那样一来，圣人跟那无情的天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曲杰想到了青白二女，三人间共度几十个春秋，有情有爱，看孙悟空的轮回，他也能知晓自己的内心，实际上与那孙悟空一般无二。

“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有欢乐哀苦。如果说，圣人都是无情道的话，那这圣人，不做也罢。”

这一刻，不止是孙悟空，他认清了自我，知晓了本心，孙悟空的轮回，对其自身来说是一次历练和磨砺，但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若有一日，我登顶圣峰，我定然要做一个有情的圣人。”

曲杰露出了笑容，他发现，他看孙悟空越来越顺眼了。

轮回里，孙悟空的第九世，与晴儿再一次相识，又一次相知，他充满了欢喜，脸上也有了笑容，往日里的冰冷，早已经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