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柏念慈认清事实,她一个小孤女,如何使唤得动总统阁下的专属司机。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柏念慈将手里的水果拼盘递给前排的文宴。“文宴,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扔了,谢谢。”
文宴顿了一下,接过水果拼盘,说了声不客气。
深吸了一口气,柏念慈侧身望着坐在身边的苏斐然,解释说:“阁下,今天是龚大哥陪我来的,他去开车了,才让我坐广场上等他,我这么走了话,龚大哥开车出来看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四处找我。”
“给他打电话,说你先走了。”苏斐然平静无波的声音说道。
先走了,柏念慈瞪大眼睛看着苏斐然,阁下,总统阁下,你能不能给我找个稍微好点的理由,我一个腿脚不方便,又没有轮椅代步的人,怎么先走的啊!
欲哭无泪,柏念慈认命的拿出手机拨龚月骐的电话号码,屏幕锁解开,看到上面十几通未接来电,愣住。
十几通未接电话,要不要这么夸张。
她是从包包里拿出的电话,包包之前在文宴手里,电话响了文宴不可能听不见,上车后文宴将包包还给她,却没跟她说有电话打来……
这时,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柏念慈才发现手机铃声被调成了静音模式,抬头看了文宴一眼,或许自己错怪了文宴。
无论是什么,现在都不是她发呆的时候,柏念慈白净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上绿色的电话图案,电话接通。
龚月骐焦急的声音传来。“念慈,你在哪里?你现在安全吗?怎么才接电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么多问题,她要先回答哪个?柏念慈只纠结了几秒,说道:“龚大哥,我现在很安全,之前没接电话是因为手机不知道怎么弄成了静音,我不知道你打了电话来,还有,我什么事情都都没发生,你不用担心。”
龚月骐说道:“你没事就好,我开车出来见你不在广场上,给你打电话有没人接,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此刻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她已经在车上,还接什么,柏念慈连忙阻止说:“龚大哥,你不必来接我,我现在正在回去的车上。”
龚月骐问道:“你在回去的车上,你自己坐车回去的吗?”
看了苏斐然一眼,柏念慈撇了撇唇,说道:“不是,我遇到一个……同学,她是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今天碰上,我们两个高兴的什么都忘了,只顾着说话。我脚受伤以后便没去学校,跟她也好久没见了,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对不起啊龚大哥,本来说要跟你去吃饭的,下次,我请你吃饭。”
龚月骐叮嘱她说:“没关系,回去之后记得吃午餐,光吃水果营养会跟不上的。”
柏念慈说道:“好的龚大哥,你也还没吃午餐,找个地方吃了午餐再回去吧。”
“再见。”回了一声再见,柏念慈结束通话。
看着黑屏的手机,柏念慈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自嘲,过去的章念汐从不说谎,也从不曾伤害谁,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现在的柏念慈谎话连篇,一心为自己和爸妈报仇,又会落得怎样的结局呢?
“叹什么气?”苏斐然问。
柏念慈听到了他的问话,装作没听到,就不必回答,反正他也没指名点姓说谁。
她不吱声,还装没听见让苏斐然心里升起一股薄怒,嘲讽道:“碰到同学这种谎话张口就来,还说的头头是道,让人听不出破绽,我都快要以为我是你的同学了,你小小年纪是怎么做到的。”
“我为什么跟龚大哥说谎,阁下这么快就忘了吗?”柏念慈开始反击,她装没听见他问的话是不想回答,却不表示她会忍受他的嘲讽。
车里就四个人,她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司机和文宴嘲讽她说谎,她可以忍,苏斐然嘲讽她说谎,她不能忍,因为变相逼迫她对龚月骐说谎的人就是他。
毕竟,谁都不喜欢被人勉强,更不喜欢被人乱扣帽子。
司机和文宴不约而同的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很快恢复如常,认真开车的继续认真开车,目视前方的继续目视前方。
“你说谎,还是我的错。”苏斐然声音平淡,目光里闪过一丝笑意。
与她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每次她在跟他说话时,总是带着小心谨慎,像今天这样质问他还是第一次。
他还以为她没脾气,没想到,是自己忽略了她也是有爪子的。
“不然呢。”柏念慈白了他一眼,一副你说了句废话的表情。
还敢给他白眼看,这算不算蹬鼻子上脸了?苏斐然失笑。
车子停下,文宴回头说:“阁下,到了。”
到了,到哪儿了?柏念慈这才察觉车子停下了,偏头看向车窗外,熟悉的景物,熟悉的餐厅名字映入眼帘。她浑身一震,这间位于半山腰的高级餐厅,占地面积宽广,服务一流,菜品繁多,最难得是保密也一流,她是这儿的常客。
因为喜欢这里的氛围,她常来,毕业后嫁给苏瑞杰,为了帮苏瑞杰铺路,她来这里的次数增多,因为在这里能遇到不少世家夫人和小姐。
柏念慈盯着车窗外的建筑物出神,苏斐然就盯着她出神,文宴和司机面面相视,纠结着是提醒还是不提醒他们呢?
手机铃声响起,司机看向文宴,心说,这下不用提醒了。
回过头,见后座出神的两人已然回神,正不约而同的看着自己,文宴抬手摸了下鼻子,轻缓的声音说道:“抱歉,接个电话。”
看着文宴淡定的推开车门下车,这份沉着和冷静,少有人能匹敌,柏念慈想,俗话说跟什么样的人学什么样,这句话在苏斐然和文宴身上得到充分的认证。
“阁下,这是哪儿?”柏念慈故作疑惑的问,她不想下车,如果可以,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这是哪儿你都不知道?”苏斐然反问,深幽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她刚刚看着车窗外出神时,表情可不像是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不知道,我又没来过。”柏念慈摇头,放在裙子上的双手不自觉搅在一起。
她脸上看不出破绽,裙子上搅在一起的双手出卖了她,苏斐然确定,她是在跟他装不知道这里,一个名字缓缓划出。“燕之屋。”
“燕之屋,名字真特别。”重复了一遍,柏念慈笑看着苏斐然。“不过,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一间餐厅,你来这种人多的地方,不怕被国民认出来,然后围观你。”
苏斐然一笑。“燕之屋是老字号餐厅,服务一流,保密一流,每一桌来用餐的客人都是提前预订,从来不会出现人多的情况。”
他说的是实话,柏念慈无话反驳,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来燕之屋,除了用餐还能做什么?”苏斐然好笑的看着她。
也是,来燕之屋,除了用餐还真不能做什么,大概没几个人会像她一样,有时来这里不为就餐,只想看周围的花花草草和小池子里养的各色小鱼。
“你还没吃午餐?”这是柏念慈目前所能想到的可能。
“没有。”苏斐然大方的承认,伸手推开自己这边的车门,临下车时对柏念慈说:“别磨蹭,下车。”
总统都率先下车了,她若还拿乔不下车,便是真不识抬举,何况,司机已经帮她打开了车门,权当是第一次约会吧,柏念慈叹了口气,先将没受伤的脚放在地上,跟着双手抓住车门起身。
刚站稳,柏念慈又愣住,只见文宴推着一辆崭新的轮椅到她面前。
“柏小姐请。”文宴非常绅士的对她说道。
从惊讶中回神,柏念慈已经坐在轮椅上,身后文宴正推着她往前走,压低声音问:“文宴,你哪儿来的轮椅?”
文宴一顿,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你接电话的时候,阁下吩咐我让人准备的。”
文宴说什么?她没听错吧,轮椅是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苏斐然吩咐他让人准备的,柏念慈脑海里回忆着自己打电话时,苏斐然在做什么?没有,什么也没有。
仰头望天,正好看到燕之屋三个字,一个想法跃入柏念慈脑海,苏斐然忽然带她来这里用餐,是不是因为听到电话里龚大哥提醒她回家后记得吃饭。
柏念慈看着走在前面的挺拔背影,心中不禁感叹上帝对苏斐然的厚待,不仅给了他尊贵无比的身份,还给了他一副好皮囊,连背影都这么好看。
侍者将三人领到一处靠窗的桌子边,两颗大盆景并列放在一起,恰到好处的将这一桌与其他餐桌的空间隔开来,不刻意的话,其他餐桌上的人看不清这一桌坐的什么人。
文宴将柏念慈推到餐桌边,转身退了下去,苏斐然落座后,侍者麻利的递上菜单,苏斐然接过菜单时说了声谢谢。
“想吃什么自己点。”转手将菜单放在柏念慈面前。
柏念慈正盯着熟悉的两颗盆景发呆,菜单放到面前时,她看都没看一眼,流利的说出几道菜后,察觉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她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不敢转头去看苏斐然的脸色。
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怎么能一时大意呢?柏念慈懊恼的想拍自己两巴掌,这下,苏斐然更要认为她是说谎精了。在外面她才说没来过燕之屋,点菜的时候,菜单都不用看一眼就能准确无误的说出菜名,哪里是没来过,根本是熟门熟路啊。
苏斐然静静的看着柏念慈,脸上温吞的笑容不减,一双深幽的眸子晦暗不明。
“我去一下洗手间。”实在受不了这样被他盯着看,柏念慈借口避开。
“小姐,需要我推您过去吗?”侍者好心的询问,虽然她坐在轮椅上,也不是长的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能跟总统阁下一起来用餐,身份肯定非同一般。
第一夫人还没角逐出优胜者,任何一个在总统阁下身边出现的女子都有机会。
“不用,谢谢。”慌乱中,柏念慈又不知不觉暴露了。
第一次来么,呵呵,看着她的驱使着轮椅逃难似的离去,苏斐然唇边的笑意真了几分。
另一边医院里。
一名穿着正装,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走进苏瑞杰的病房,毕恭毕敬的朝坐在沙发上的苏瑞杰行了一个礼,说道:“王爷,龚小姐打电话来说,她在燕之屋定了位子,想邀请您与她共进晚餐。”
他是苏瑞杰的警卫长,负责苏瑞杰安全的同时为他处理琐碎事。
共进晚餐?说的真好听,苏瑞杰在心里冷笑,龚月怡惯用的把戏他早就识破了,他敢用人格担保,到了燕之屋,肯定不只是单纯的共进晚餐。以前他觉得有趣,便由着龚月怡扑腾,每次都赴约,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且花样百出,他没有往外推的理由,加上他厌弃章念汐,同龚月怡在一起很刺激。
直到一年前,章家完了,章念汐也死了,他做什么事都开始不顺,那时候他才明白,章念汐为他的前途费了多少心,做了多少事,后悔已经来不及。
一年里,他脑子出现最多的是章念汐,他甚至想,如果章念汐能回到他身边,他愿意拿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章念汐也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王爷。”见苏瑞杰脸上露出哀痛的表情,警卫长知道他又陷入进对章念汐的回忆着,连忙喊了几声。
苏瑞杰狠狠闭了闭眼,将手里拿着几张纸重重地砸在茶几上,低声咆哮。“推掉。”
他现在只要看见龚月怡,就会想起自己有多对不起章念汐,章念汐的死,甚至章念汐父母的死,都是他与龚月怡,还有母亲三人一起策划的。
亲自设计,害死自己的妻子和岳父岳母,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真不是人,不能再想了,再想他又会陷入痛苦和悔恨中。
他不想再受那样的折磨,即使自己早已经回不了头。
“是。”警卫长应了一声,担忧的看着苏瑞杰,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抬头看着警卫长,苏瑞杰笑了一下,说道:“建国,公事方面你是我的警卫长,亲情方面你是我的亲表弟,我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患难与共的兄弟,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可曾有过不准你说话的时候?”
建国是他舅舅的小儿子,从小跟他感情最好,他回到苏家后,向总统父亲提的第一个要求便是,让建国来陪他,一路走来,如今建国已经是他的警卫长。
“没有。”窦建国诚实的回答。
“那你还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苏瑞杰又问。
“对不起。”窦建国惭愧的低下头,王爷拿他当亲兄弟,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想到他,或给他留一份,他也随时准备着为王爷豁出性命,但是该遵守的本分,他还是会遵守。
“窦建国。”连名带姓的叫龚建国,苏瑞杰面罩寒霜,拧紧眉头说:“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你向我道歉,还是那句话,你问兄弟之间不需要对不起这三个字,做错了事或说错话都不要紧,想办法改正就好。正如我们所图谋的事,第一次我们输了,吸取教训,整合我们所拥有的资源,等待机会战第二次,若第二次也输了,还有第三次,第四次……只要我们不放弃,总有一次能成功。”
“是,我一定时刻记住这番话。”窦建国将感动压在心底,郑重的许下誓言。
“很好,过来坐。”苏瑞杰指着旁边的沙发,等窦建国坐下后,他将身体靠在沙发背上,等着窦建国说话,整整一分钟过去,还没等到窦建国开口说话,只好主动询问。“说吧,你刚刚想说什么?”
窦建国坐下后没说话,是在心里整理怎么开口,苏瑞杰问起了,他自然想什么说什么。
“我想说,龚小姐已连续四天打来电话邀请你用餐,您若都推掉的话,以龚小姐多疑的性格,她肯定会想尽办法查您此刻在做什么。一旦让她查到您受伤住院,还是为了救柏小姐才受的伤,她肯定会去找柏小姐麻烦,加上她之前和柏小姐闹的不愉快,我担心她再次做出伤害柏小姐的事。墓地的事,从表面上看龚治琛帮她掩盖住了,但我总觉得崔老将军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至于崔老将军为什么按兵不动,我暂时还猜不到。”
听完窦建国的话,苏瑞杰点头附和。“你分析的没错,我也感觉到龚月怡这颗棋子,越来越脱离我们的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