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师傅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只要没有当场被人抓到或者被人听到就行了。
染染知道江师傅不过是不见棺材不下泪,所以淡淡的看着他,像是聊家常一般道:“江师傅这么说,看来是清白的了。”
江师傅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很是谦虚道:“白姑娘才是慧眼识珠!”在他看来他很快就洗清了嫌疑,所以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我眼力可不行,不及江师傅。”染染走上前一步,直视江师傅的眼眸:“江师傅不仅菜做得好,连选美人和宅子也极有眼力,就是不知道醉红楼的柳苑姑娘可符合您的意?”
众人还不明所以的看着染染,不明白他们不是在说内鬼的事情,怎么一下子就说到醉红楼上面去了?
江师傅只觉得浑身冷汗齐齐冒出来,脑海里只闪过几个字,完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除了他和一品香的掌柜,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可现在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白姑娘却轻飘飘的把他隐瞒了一个多月的秘密说出来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师傅结结巴巴道,眼神躲闪、左顾右盼,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出了他的心虚。
染染道:“不知道没关系,我会让你死的明明白白,绝对不会冤枉你。”说着就让人把柳苑姑娘给请了过来。
柳苑曾经为醉红楼的花魁,自是生的貌美如花,染染乞巧节那晚不过是匆匆一瞥,就觉得此女生的惊为天人!
此时柳苑从柳树下一脸忧郁的行走过来,那满身的忧郁之色,更是让人心疼,柳苑缓缓走来,在看到江师傅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的怨恨!
“苑儿。”江师傅深情的喊着,眼神痴痴的望着她。
他那深情的神情落在柳苑的眼里只觉得恶心、虚伪,要不是这个男人她又怎么会被迫离开醉红楼?又怎么会委身于这样的人?
“玉掌柜,白姑娘。”柳苑规矩的给玉娘和染染问好。
“柳姑娘不必多礼,我请姑娘来只不过是想问问这江师傅的事情罢了,姑娘可否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玉娘客气的上前寒暄。
“好。”柳苑点头一五一十把自己所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件事还要从乞巧节前面说起,醉香楼要派两个大厨去参加厨艺大赛,田师傅是极力推选江师傅的,可玉娘觉得江师傅的厨艺虽然也很好,但是资历不够,又没有什么具有代表性的菜肴,所以最后选了其他两人。
江师傅自命不凡,在他看来,整个醉香楼里最有实力的大厨,非他莫属,所以被玉娘如此无视后,心生怨恨。
一品香也好还是其他的酒楼,常年都在打着挖醉香楼墙角的主意,那日乞巧节,江师傅浑浑噩噩的跟着花车走,在那场踩踏事故时,不小心也被误伤了,是一个老者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个老者就是一品香的掌柜,两人离开拥挤的人群后,就在不远处的一座酒楼里喝酒聊天,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江师傅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喝多了难免就多说了几句。
把自己在醉香楼的憋屈都一股脑的吐露出来,那老者倒是很体贴的安慰他,鼓励他,江师傅更是觉得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么一喝就喝多了。
老者趁着他醉眼朦胧就问他最想要什么,江师傅醉的迷迷糊糊的,满脑子都是刚才在街上见到的那个如同天仙一般的女子,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我想要柳苑姑娘,想要漂亮的宅子,我再也不想跟那群窝囊废住在一块儿,那地方哪是人待的,我现在混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他们有眼无珠不懂我的能力。”
江师傅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可是等第二天醒来时,他就在一张宽广的床上,盖着一床华丽的锦被,手臂上还有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江师傅垂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躺在他手臂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他口水了很久的柳苑姑娘,此时此刻他们两人不着寸缕的躺在被窝里,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师傅手忙脚乱的起身想要穿衣服,可是在看到那心目中的女神还有床单上那一抹血色时,顿时所有的理智都抛到了脑后,抱着熟睡的柳苑姑娘翻云覆雨起来。
在美人、豪宅与醉香楼之间,江师傅最终选择了美人、豪宅。
他上班时一如从前,可只要到了休息时间,江师傅就迫不及待的跑去和柳苑私会,在那座宅子里他经常还要会面一品香的掌柜和方树荣。
一开始他告诉一品香人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菜谱,可是随着醉香楼的新菜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好之后,方树荣开始不满足了,他也想得到醉香楼那些稀罕的菜谱,所以开始对江师傅威逼利诱。
甚至还拿柳苑的性命要挟。
江师傅本就不是一个心志坚定之人,他觉得现在自己的日子过的才算是有滋味,他可以不要这豪宅,但是却不想失去柳苑,所以把自己知道的菜谱都说了出来,甚至连作法和配料都说了。
那些常见的菜肴方树荣自是不在意,可那红菇炖排骨什么的,醉香楼卖的都脱销了,可他家的一品香同样是这么炖,味道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江师傅只好告诉方树荣,那是玉娘从外面买了一些秘制的药粉包调配在里面味道才变得更为鲜美。
可这药粉包都是玉娘自己存放,不经过他们的手,他也弄不到。
方树荣无法只能照着江师傅给的菜谱开始培养一品香的厨子,让江师傅没有想到的是,他说出了那么多的菜谱,一品香也几乎都推出了,一直都没出什么问题,他本来忐忑的心也就渐渐的放了下来,没想到昨晚玉娘突然召集他们开会,还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纸团。
江师傅预感醉香楼菜谱泄密的事情可能被玉娘知道了,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他昨晚故意去找了田师傅名为求学,实则是要盗取看看他纸条里写的与他的是否一致。
没想到果然如同他猜想的那般,纸上的菜谱不一样,他把田师傅的菜谱背下来后连夜告诉了一品香的掌柜,没想到最近因为串串香而丢尽了脸面的方家,连夜就把菜谱吃透,今早直接就推出了。
这一切,包括他们所有的谈话都被柳苑偷摸记了下来,柳苑同时从袖子里拿出一大沓信纸,上面全都是江师傅和一品香掌柜的通信。
“他们并不是时常都见面联络,他们怕被人起疑,所以都以书信来往颇多,只不过他每次读完信后都会拿去烧掉,我收集的只是部分,这些都是我得到他信任后,帮着处理时,偷偷留下来的。”
柳苑说完后,院子里一片寂静,大家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江师傅好陌生,一个多月了,他们居然没发现江师傅有什么异常,要不是柳苑带着证据过来,他们怕是都还是将信将疑。
“辛苦柳姑娘了。”玉娘感激道,要不是她昨晚跟过去的人告诉她柳苑和宅子的事情,玉娘最多怀疑江师傅是被金钱所给迷惑。
可是后来,柳苑却突然出现在醉香楼,带着江师傅的所有证据,并说她可以帮忙作证,只是事成之后要安排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不客气,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柳苑原本忧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虽然很浅,但是也说明她在说完这些事情后,心里轻松了许多。
江师傅痴傻的看着柳苑,没想到最后捅他一刀的,居然是自己的枕边人,一个多月的相处,换不来半点真心么?
“你心里有没有过我?哪怕只是一瞬间?”江师傅看着柳苑轻声问道,没人知道江师傅第一次碰到柳苑不是在乞巧节那晚,更不是柳苑在南江县出名时。
那是一个烟雨蒙蒙的时节,他那时穷困潦倒、三餐不继,好不容易去了一个酒楼里当学徒,可还是时不时被师傅罚,不是不给饭吃就是罚他擦桌子擦地。
那天下午,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又被师傅罚了,连午饭都没吃,就被丢到大堂里擦地,他一边擦一遍流泪,看到一个客人丢在地上的馍馍,忍不住捡起来擦干净吃。
这一幕正好被前来查看的师傅看到,又是一顿暴揍!江师傅忍无可忍最后跑了出去,外面正下着细雨,他磕磕绊绊的在路上跑着,泪水和着雨水,顿时迷蒙了双眼,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时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还叫来大人扶起了他,给了他两个铜板后,小女孩和妇人就离开了,江师傅抬眼看到的就是那小女孩回头调皮的对着他挥手的画面。
那个小女孩就是柳苑,多年未见,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成为了南江县最有名的花魁之一,而他却是醉香楼的厨子,两人根本就无交集。
“我恨你!恨你毁了我的一生。”柳苑厌恶的转过头,不愿再看他一眼。
那晚乞巧节街上大乱,先是踩踏事件,后来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没弄明白时,就被人打晕带走了,等醒来时她就在江师傅的身下,她守了十七年的清白终究是毁了。
江师傅心如死灰,趁着大家不注意想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没曾想染染正防着他作妖呢!直接丢一个石子在他的腿上的穴位上,江师傅只觉得腿突然间麻了,不收控制就倒了下去。
染染漫步过去:“死可就太便宜你了,大家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耐心一向不好,又最是讨厌这些自作聪明的背叛者,为了以后大家都能更好的合作,所以只好对不住你了。”
染染笑眯眯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瓶子,很是熟练的从里面倒出一颗小药丸,抬起江师傅的下巴,直接撬开嘴塞了进去。
“咳咳。”江师傅拼命的咳嗽想要把药丸给吐出来,可他这番挣扎终究是徒劳,那药丸入口即化,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在他嘴里了。
染染松开手,有点嫌弃的扯过玉娘手里的帕子,仔细的把自己的手擦了一遍,漫不经心的看着坐在地上拼命想要吐出点什么来的江师傅,好心的劝慰道:“别徒劳了,这药丸可是入口即化,你就算把肚里的所有肝脏脾肺都吐出来,也等于徒劳,你放心这药丸可不是毒药,只不过是一种化解人记忆和行为能力的小药丸罢了。”
“你好好珍惜现在能够回忆的事情,一刻钟后,你就会变成一个痴傻儿,连最基本的吃喝拉撒都不懂。”染染说完,淡淡的看了院子里的众人道:“这就是他背叛醉香楼的下场,以后要是有人再被收买,我可不会如此的心慈手软,玉娘下不了手,不代表我下不了,我多的是让人比死还难受的法子。”
原本染染是不会炼制这些稀奇古怪的药丸的,可耐不住她好学又得到了一本制药的本子,这样一来,她有时间的时候就做一些她比较好奇的药丸,慢慢的倒也捣鼓了不少小药丸。
染染话刚说完没多久,大家就知道这小药丸的威力有多大了,江师傅也不是一个体弱的汉子,只见他慢慢的坐在地上,居然捡着地上的泥巴放到嘴里,嘴角也流出了口水。
这完全就是痴呆人的症状啊!
大家心里不由一惊,不过想到江师傅做的那些对醉香楼的破事,大家的心里又安心了一些,只要他们不背叛醉香楼,不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就不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玉娘见大家的心神都被打乱了,连忙出声安慰起来,染染见没自己的事情了,也就打算回家去了,在她走到醉香楼后门时,柳苑也站在门边,两人对视一眼,相视无言。
最后还是柳苑打破了沉默:“白姑娘,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好,请柳姑娘跟我来。”染染并不意外柳苑还在醉香楼,只是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去找玉娘而是找上了她。
两人进了前几天染染休息过的院子,春花和夏花看到染染来都有些讶异,不过什么话都没说,很是客气的把染染和柳苑请了进去,随后给两人上了茶水和瓜果后就退下。
屋里茶香萦绕,闻着只觉得心安,柳苑垂眉看着杯中的茶水,还有那一片小小的茶叶随着水的上下飘零,她眼底流露出丝丝的哀伤,这茶叶是不是就如同她的命运?前十年幸福安稳,后半生颠沛流离?
“柳姑娘叫住我不会是为了喝茶吧?有什么事请说,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肯定会尽力帮你。”染染轻声道,她听玉娘说过柳苑的事情,也知道她从小就过着虽不算是金樽玉贵的生活,但是也比大部分人的日子好,一朝流落到花楼,这落差确实是大。
柳苑嘲讽的看着自己的手,随后抬头,用希冀的眼神看向染染,恳求道:“我知白姑娘医术高明,可否为我把把脉?”
“你身体不好?”染染疑惑的看着柳苑,从外形上来看,柳苑和寻常女子并不差别,硬是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她脸色不太好,和她上次见到时很不同,眼睑拉耸,一副无精打采的架势。
“算是吧!”柳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只知道她身体跟以前比起来好像很不同。
染染知道有些病不是看表面就能够查看出来的,所以示意柳苑把手伸出来后,就开始把脉,柳苑紧张的看着染染,特别是染染把脉的时间慢慢过去,这都要一炷香的时间了,而染染把完了左手又换成右手,最后终于把完脉后,染染又是一副思索的表情坐在原地。
“白姑娘?”柳苑轻声问道。
染染回过神,有些歉意的对柳苑说道:“我医术不精,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来,柳姑娘可怕疼?若是不怕,能不能放点血给我再看看?”
“这简单。”柳苑直接把头上的簪子取下来直接就要往食指上戳去,染染连忙叫春花拿来一个干净的小碗,又问她们醉香楼里可有银针这类的用具。
玉辰生以前常年有病,都是来醉香楼治疗,所以银针什么的都有,包括一些药材也有,染染连忙把自己要用的药材写下来,让他们帮着把药抓好后按照剂量熬。
柳苑拿着簪子直接戳破食指取血,她的血掉落白色的瓷碗中很是显眼,与正常的血液不同,柳苑的血是墨黑色的,在白色的碗里看的更是清楚。
柳苑脸色惨白的望着碗里的血,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染染倒是很镇定的看着那血液,用银针试了试,银针的头部没变化,看来中的不是毒,染染眉头却皱的更紧了,不是毒,那么就说明是别的,听闻古代那些荒蛮地带的人都喜欢以蛊控人,莫不是柳苑中的不是毒而是蛊?
“柳姑娘可觉得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染染问道:“近几日柳姑娘可吃了什么不干净或者是不知来路的食物?”
身体会中毒或者是沾染了什么东西,无外乎是从嘴里吃进去或者是皮肤粘了什么东西没清洗干净才会导致这样。
柳苑摇摇头:“我身体一直都很好,吃食方面我也很注意,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要不是她最近精神越来越不好,她也不会察觉到身体的异常,可去药铺里找大夫看她又不好意思,怕被人说三道四。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的?”
“一个月前,我那时候以为是刚刚同房了,身体吃不消,后来不管我休息多好,吃了多少补药,好像也没什么用,整个人还是软绵无力,动不动就犯困。”
柳苑一边回忆一边仔细的说着自己身体的异样。
她一开始以为是同房累到了的原因,后来又怀疑是不是江师傅有病,可每天看江师傅都活力四射的,又觉得不可能,最后才怀疑到自己身上。现在看染染这副表情,柳苑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染染倒是很放松的跟柳苑聊着家常,柳苑被染染的情绪带动下,倒是放松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至少,她的精神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