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冷如冰。
虽然甲胄外罩着雨披,但还是有许多雨水顺着甲叶浸润到内层,湿了内衣,再被体温一催,粘粘乎乎分外难受。
每个人身上都蒸着似有似无的白气,飘飘隐隐的消散着,却又在远处形成阴柔的轻烟。
轻烟笼照着旷野,滋润着大地,也把城墙清洗的更加黑黝崇峻。
郭荣策马在松软的河畔边且行且看,身后跟着一众文武及扈从侍卫,浩浩荡荡。
他从西城转南、由南再至东北,整整一圈看下来,方喟然长叹:“果然险崇,看来除了围困外,一时也无他法。”
李重进等人随声附合,有说如今即将开春,城中人自然呆不住,有说城中粮食并不充足,再围些时日定然投降云云。
不料一道不和谐声音却突兀的响起:“若他欲学中丞尪公,又待如何?”
中丞尪公的大名,不论文武,皆是知晓,说的乃是前唐玄宗朝的尪公张巡,其抵抗叛军,死守睢阳的英雄事迹,人人耳熟能详,此时听来,却是如恶雷炸耳。
众人皆循声扭头,只见说话者是个年青扈从,浓眉虎目,英姿勃勃。
李重进斥道:“国华,圣上当面,怎可胡言乱语。”
郭荣笑着摆手,道:“年青人就该有锐气,国华,但说无妨。”
这字国华的年青人姓曹名彬,年方二十五,其姨母张氏,为郭威贵妃,论起来与郭荣李重进都有些亲戚关系,而他又跟随郭荣多年,从长随到供奉官,本在河中任监军,听闻御驾亲征,也不知求了多少次,这才得已扈从。
当此时,一来他身份略有不同,二来立功心切,便朗声道:“启禀圣上,依臣之见,这城中防守严密,士卒虽在雨中,也依然腰背笔直,士气不弱,敌将刘仁赡显然有长期坚守的心志。若只围困,恐怕日久天长。”
郭荣不置可否,问道:“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加强攻势。”
曹彬自信的道:“臣听说这西面群山中多有毛竹,是否可以编成大竹筏,以方舟载炮,自淝河中轰击其城?
或者在竹筏上搭建版屋,掩护弩弓就近射击,如此,应当可以加强杀伤力。”
郭荣听罢,浓眉一扬,问李重进:“义声,以为如何?”
李重进点点头,道:“国华此计可取,但所需民夫甚众,由于圣上再三下旨,勿得扰民,是以一直未曾强征壮丁,否则,也可决其东南水砦,填土以进。”
郭荣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毛巾,略擦一擦脸上的雨水,道:“淮南之民受苦日深,不扰其民是对的,竹木可花钱采买,服役就算了。
另征宋、亳、陈、颖、许、秦、徐、宿之役,有三万役夫,填也把这寿州城给填平了。”
李谷好吓一跳,连忙谏道:“圣上,征发如此之远的民役,恐误农时,又徒废钱粮,不如就近征召。”
郭荣开始策马回营,边走边道:“李卿有所不知,淮地之民未尝受我大周一文之惠,若是强征之,民心必失,民心一失,则再难寸进。
所以,宁可多费钱粮,从国内征召,再说,各州征上三四千人,影响不大。”
李谷想了想道:“既如此,建议移浮桥往下游,方便军民过河,下蔡之地临河有险,可以筑寨护卫,又正好居于濠寿之间,进军方便。”
“准。不知哪位将军愿往?”
“末将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