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城门洞开。
王家大郎廷义于城门迎宾。
秦越、曹彬、王彦超、甲寅等全换上了体面的会客服装,施施然的进了城。
王景少年时在家耕读,嫌种田累,钻山为盗,嫌收入低,率部投军,历仕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以及如今的伪宋,节镇过横海、河中、凤翔、秦州,官越做越大,日子越过越滋润。
无它,唯眼锐耳。
他在梁唐晋汉四朝时,升官发财靠的便是审时度势,适时投降,所以步步高升,一直做到节度使。
唯在后周时代,因他与郭威私交甚好,又有感于郭荣的霸气大度,这才奋起了一把,呐喊着“唯将一腔热血,要为大周开疆”,结果还真被他做到了,成功收复秦凤成阶四州,为大周打开了西大门。
自己也成了大周西陲的门神。西北沿边招讨使的职司一直担着。
这样的老货,不仅秦越敬重,曹彬敬重,就连王彦超也相当的尊重,见面时执以晚辈之礼。
无它,唯善政耳。
王景不以聪明才智见长,虽有诗书传世,但品质也只能算是一般,但他为人谦和,折节下士,执政宽容,爱民如子,他的治下,一无苛捐,二无酷刑,百姓安居,万民乐业。
非常了不起。
当年他任横海节度使时,契丹闹饥荒,幽燕之地来多少饥民,他都照收不误,更别说居内地时所施善政了。
他的仁声在外,偶着常服逛街,百姓认出后都兴高采烈,拉着喊着王公往自家屋里请,然后奉出自家最好的点心清茶,又或者是美酒。
王景最为享受。
他的大郎以此为傲,自我介绍时常言“某乃当代王景之子。”
说的多了,时人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王当代。”
总之,这是位令人敬重的老人,虽然他事了六朝,与那位长乐老冯道类似,但冯道一样值得后人的尊重,因为这些人身处乱世,而能心有百姓,这就是了不起。
秦越在王府吃住都很放松,但真议事了却有些沮丧。
王景要叶落归根,要回山东莱州去。
他的大郎廷义对父亲崇拜到了极点,父亲到哪他到哪,三郎廷训乃候小师所生,事母致孝,一样跟着走,唯有二郎廷睿却觉着秦越甲寅等人颇对脾气,有留下的意动。
“尔等勿需再劝,过了年,老夫就七十有三了,黄土埋到脖子口了,再不回去,就没机会再喝一口故乡水了,二郎你想留下便留下,今后做事,但以良心为参照即可,啊,这话老夫依老卖老,同样也给你九郎说一说,‘良心’少一点,便成‘恨’事,慎之,戒之。”
秦越连忙起身,躬身行礼:“秦越谨记在心。”
王景说走就走,次日便车辚辚马萧萧的东向而去,秦越出城十里相送,回来时一路上都空落落的难受。
他的安全不用担忧,这样老而成精的大人物,宋九重哪怕肚子里恨透了都得小心的供养着,怕他冻着,怕他累着,怕他病着,还怕他气着……
都不敢使一丝脾性。
否则,来一句老夫历经六朝,天子见过头十个了,怎么,你想让老夫吃板刀面?
甚至他俩儿子廷义廷训都有高官好做,必须树成样榜。
非如此,不能抚诸镇老帅之心。
秦越只觉着,王景之所以要走,是因为自己没有做好的缘故,又或者哪里做错了的缘故,好一夜的静思。
其它人却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中,军营中酒香四溢,肉香扑鼻。
四个月,光复蜀中全境,收复秦凤,把前蜀的每一寸地皮都收入了囊中,很多人看向秦越的目光都变了,变的更热诚,变的更明亮。
封赏大事,迫在眉捷。
秦越很清楚,这事要是不加快速度摆平,别想东出大散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