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贡,这是关系族人生死存亡的大事,非深思熟虑不可,所以,某认为,这步棋最少下了有半年时间了,有可能和宋九重一起出的京,甚至比他还早,攻我夔州,也有可能是声东击西计的开端。”
王着面露欣赏之色,用鼓励的眼神示意这位名叫沈秉礼的年青人继续,他是唯一进了秦越幕府的闽南士子,但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他态度端正,端正到进幕府不是来贡献能力的,而是来学习的,除了帮着起草行文,两年来几无建树。
但秦越很看好,说此人有才,属于肚子里会酿酒的角色,至于发酵多久,要看情况,所以新朝建立后,安排了政事堂行走事,让其参政学政。
沈秉言得到了首相的肯定,心头大定,朗声道:“停贡,多集中在雅黎二州,以及黔州,一东一西,则可以得出最少有两拨人马在行动,而戎州以南,更密集的羁縻之地反而一切如常,非不能,实乃彼方力所难及也。”
“盖因事关重大,非一般的说客能做到,充当说客者,必有常人所不及之本事,或者,最少要让蛮部信任,方能奏效,而这样的人才,非是熟悉本地情况者不可,可让京中谍探收集蜀籍官员名单,逐一排查,不管丁忧、还是办差,凡出京者,都是怀疑对象,甚至长期告病者,也有可能……”
“呯然”一声脆响,却是秦越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陛下,怎么了?”
秦越甩甩手,苦笑道:“一言提醒梦中人,二月初,宋九重未出兵前,其实有消息传来,包括王昭远在内的七位蜀籍降官一体裁撤,秦王府进驻三百甲士以卫,飞鸟不透,当时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孟昶的苦日子终于来临了,没想到,没想到人家是瞒天过海。”
王着皱了皱眉,语气有一丝不满:“军国无大事,今后不得再随意处置,该立章程。”
“不错,是我的错,看起来我们很重视谍探工作,早两年便在京中搭建谍探网,但今天秋言的一番话提醒了我这梦中人,有没有能力探听到消息是一方面,有没有能力鉴别消息的重要与否则是更一层次,这块工作要加强,要成立单独的机构,这块会后另议,继续,秋言有什么想法全抛出来。”
“是,陛下。”
虽然秦越没有皇帝的觉悟,非大场合都不称朕,也没有居高临下的距离,开会也是在一张大会议桌上召开,但做臣子的,要有自己的本份。沈秉礼对秦越略一拱手,方才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假设是王昭远领衔此事,那么事情就需要进一步深究,就不是劝蛮部倒向大理这么简单,而是……借兵。”
吕端一愣:“图谋复国?”
“应该是,否则,宋廷这一次又怎么会以伊审征、孟玄哲为使,基本可以断定,他们也不只是递交国书这么简单,要是大理借到兵,再合我境内的浅蛮大部,搞不好便有五六万大军出现在我腹心。”
李谷一挥拐杖,怒道:“速查,孟昶在哪,哪怕挺尸了也掘地三尺看一眼。”
……
文臣议事很快告一段落,改为紫光阁议事,沈秉礼因为出彩表现,列席会议。
会议由王着主持。
“首先,我们分析一下,宋廷有没有可能放孟昶出京,支持其复国,大家都各抒己见。”
韩通两眼一瞪,扯开大嗓门道:“养着还废钱粮呢,放他出来,还能给我们添乱,这事,宋九重肯定会干。”
曾梧道:“就不怕他真的成了放虎归山?”
木云笑笑:“亡国之君而已,哪怕有钱粮支持,兵马协助,还能真成事不成,但给我们添乱的本事是有的,我西川要是一乱,宋廷再兵临东川,危机顿现。”
甲寅怒而擂桌:“我还当宋九重怎么就这么爽气呢,和约一签三年,真以为他心里装着百姓呢,啊呸!”
木云道:“这是他因为母亲病重,不得已而行之的下策,现在看来,他原先亲征夔州之举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夔州能下,则黔州必然会出兵响应,若不下,他大军围夔州、北路再犯我凤州,把我们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打个小半年,就足够这些羁縻州完成阴私准备,只不知他舍下了多大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