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二人在院子里纳凉,已是秋天,午后的暖阳让微凉的秋变得可爱。
双倾阁的位置是凤双倾挑选的。环山绕水,房子的围栏是凤双倾亲手种的竹子,栅栏在屋子前圈出左右两小块地。
一面种花,一面种菜,而且周围也无人家,搬了藤椅坐在院中,看着闲书,喝杯清茶,有一种安谧静美的享受。
此时,二人便是这幅光景,搬了桌椅坐在院中,无声胜有声。
过了一会,玄突然挑眉说道,“会吹箫吗?”
“不会。”凤双倾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
“这都不会,真差劲。”玄鄙视道。
“……”凤双倾无语,这两天凤双倾更加了解玄,也知道这话的潜在含义是…
“我教你!”玄面露不耐,“你怎么能不会吹箫呢!”
“嗯,好。”凤双倾笑得像个孩子,一阵微风吹过,杯中的清茶泛起涟漪,美人的发丝纷纷扬扬,连加速的心跳声,也散在风中。
不久,院子中便传来箫声,一道低沉,一道明快,偶尔中间还夹杂着男子的低咒和女子的笑声,和谐得仿佛这两道声音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二人便是如一对夫妻这样,又过了几日。
一天晚上,二人吃了晚饭,漫步到湖边。
不知道男子对女子说了什么,女子笑得开怀,那笑意直达眼底,如星星般璀璨的眼眸,笑起来如弯月一般亮晶晶的。
看着凤双倾的笑,不知怎么回事,玄那沉静如死水的心湖便会突然泛起了涟漪,极不平稳。
“怎么了?”凤双倾看到突然不再言语的玄,轻声问道。
“我觉得你的眼睛能勾人!有没有人说你的眼睛很漂亮?”玄突然笑道,凤双倾最无法抵抗的便是玄的笑,他的笑容会让天地失色,百花羞惭。
“哪有!”凤双倾瞬间便羞红了脸。笑嘻嘻地看着玄,大眼睛带着笑意,仿佛在诉说主人此时的快乐。
“咳咳,萧会吹了吗?教了你这么多天了。来,吹一首凤栖吧。”
“可是,我,我不会啊。”凤双倾惊掉了下巴,才学了几天,哪里会那么难的曲子啊。
凤双倾之前也只是听他经常吹,但那不代表她就会了啊。
凤双倾一边说着一边没了声音,嚣张的气焰也瞬间熄火,因为身旁的某人突然把她拥进了怀里,抱得很紧。
“嗯,我教你,一直到你学会为止。”玄又说了一句让凤双倾下巴掉地的话。
“可是,可是我不想学。”凤双倾哼哼唧唧的,其实是因为觉得自己学会了也肯定不如他吹得好,索性就不学了,让他吹给自己听就好了嘛。
玄一挑眉,不学?“我亲自教你,你敢不学?小丫头你胆子见长啊!为什么?”免费的师父也不要,真是不识好歹。
不知何时月已经爬上了天空,清辉的映照下,本便俊逸无双的男子,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高贵,凤双倾觉得他倒是很勾人。
“原因就是我吹的不好听。我不要学。”凤双倾厚着脸皮耍着无赖。
“嗯,那好吧,本想着把我这阵子亲手做的萧给你,看来你不愿意要,那就算了吧,我扔掉了。”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支比他的萧小一大截的一只青翠的竹萧,精致漂亮,凤双倾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
玄抬起手作势要扔掉,凤双倾连忙按住他的手,把萧夺了过来,而他的手便顺势握住了她的。
“我学,我学还不行嘛。”凤双倾无奈地答应他,边说眼睛边往那萧上瞟。
那萧真的很漂亮,纯净的青色,其实因为她的手很小,握着萧上的孔有时候都切换不过来,这阵子练习的时候便很别扭。
不过,没想到他注意到了,她以为他只顾着训她来着。
“谢谢你。我很喜欢。”凤双倾小心翼翼地看着这把属于自己的萧,满心欢喜。
玄把凤双倾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地开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其实第一次教她的时候便发现她的手小的像孩子。
后来便趁着这几天她休息的时候偷偷地亲手做了一支,就在刚刚,他甚至等不及要把萧拿出来看她的表情。
想想自己已经二十一的人了竟然还这么幼稚,便也轻笑了出声。
“嗯,喜欢就好。不过,我都送了你礼物,你送我什么?”玄斤斤计较。
“呃……一定要送吗?”凤双倾长这么大,最不擅长的事情之一便是选礼物。
“必须送!”玄口气强硬,态度坚决。
“那就……”凤双倾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送些什么。啊,有了,凤双倾眼睛一亮。
从玄怀里抬起头,顺手便把头上的桃木发簪拿下来,“送你!”凤双倾慷慨地递给了玄。
玄苦笑,“你决定送这个?”
彼时的凤双倾并不知道送发簪的意思,便傻傻地点头,“嗯,这个你也可以戴在头上,不会显得女气。而且是我最贴身的宝贝了。”凤双倾还很认真地说道。
玄定定地看了凤双倾好一会,才郑重地说道,“好。”
后来,玄养好了伤,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二人约定好,等明年凤双倾生日的时候,他会来给她过生日。
玄走的时候凤双倾并没有问他的真正身份,她不想破坏现在的状态,她希望,他能亲口告诉她。他是谁。
尽管,凤双倾已经隐隐察觉。因为,他离开的前一日,京城贴了皇榜,广寻名医。因为,皇上病了。
那一年,凤双倾十六岁。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约定好的日子,那天是中秋节,也是凤双倾的生日。
二人约好,还在初见的那个杨树林里见面。凤双倾赶到的时候,玄已经到了。今天的玄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凤双倾看看自己,笑了,她也穿了白色。
凤双倾放轻了脚步,想要吓吓玄,蹑手蹑脚地走到玄的身后,刚想要拍他一下,玄冷不防地转过身,把凤双倾抱在了怀里。倒是吓得凤双倾大叫出声。
没有说话,玄直接把凤双倾抱在了怀里。拍了拍凤双倾的头,轻轻抚摸着凤双倾的背脊,仿佛在安抚小孩。
凤双倾有些懵,一想到那双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手,现在在抚摸自己,就羞得想钻进地缝儿里。
这么想着凤双倾竟然这么做了。只是钻错了地方,脑袋直往钻进玄的怀里,而且越钻玄抱得越紧。
“坏丫头,别蹭了。”玄声音低沉喑哑,少了往日的风轻云淡。
玄靠近凤双倾的耳垂,喷薄这好闻的气息,带着点薄荷味,又有属于男人的气息,让凤双倾的脸更红了。“今年,你十七岁了吧?”温润好听的声音蛊惑着凤双倾回答他。
“嗯,咦,你怎么知道?”凤双倾的头还埋在玄的怀里,他的怀抱,好温暖,好闻的味道,很舒服。
凤双倾有些不愿意出来,一个劲儿的埋着头,红透的笑脸也怕被玄看到笑话她。
玄没有回答她,只是松开她,一只手环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这块玉佩,送给你。”玄把玉佩放在凤双倾手里,专注地看着她。
凤双倾看着手里的玉佩,竟然是血红色的。
玉中没有一丝杂色,像是血染上去的一般,晶莹剔透,在淡淡的月光下,折射出莹莹的红色光芒,夺目炫丽。
“好漂亮,可是太贵重了,我不要。”凤双倾摇摇头。
“这块血玉是无价之宝,世上只此一块。你拿着它,想我的时候便看看它。兴许哪一天,我们找不到彼此了,凭着它,我还可以找到你。嬖”
玄轻轻地说着,还是痞痞的笑容,一长串的话语,让凤双倾的心砰砰跳得飞快。
“那,好吧。不过我只是暂时替你保管,将来是要还你的。”凤双倾小心翼翼地把血玉揣在怀里,轻轻地说道。
只是她突然有些不安,直觉觉得今日的玄,有些不对劲,往日的他虽然会偶尔深沉,但不像今日,今日的深沉,透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郎。
“你可以把它挂在我给你的萧上,很配。”
“不要,若是我不小心丢了一样,岂不是都没有了,那你岂不是找不到我了。”凤双倾嘀嘀咕咕地说着。
当时的她并未想过,她的话,竟会一语成谶。而且,还差点毁了几个人的人生。
玄听见了她的低语,有些无奈地笑,“喂,笨蛋,不许丢掉。每一样都要保护好,知道吗?不然让我知道你丢了一样有你好看的。”
说完轻轻地拍了下凤双倾的屁屁,声音不大不小,啪的一声。
顿时气氛有些暧昧,凤双倾羞红了脸,全无往日的淡定从容,只剩下小女人的娇俏羞赧。
月光下,玄看着凤双倾的娇艳红唇,不禁低头轻啄了一下。
并未加深这个吻,,只是停在她的唇瓣上面,许久没有动,似乎是要铭记她唇瓣的温度。
半晌之后,二人轻轻相拥,额头碰着额头,看着彼此,此时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
假若有一天,有这样一个人,你喜欢他的味道,留恋他的怀抱,迷恋他的声音,观察他的举止。
那么,恭喜你!
你,爱上了他。
凤双倾知道,她爱上了他。
这个夜,格外暖,玄环抱着凤双倾,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多到凤双倾最后在他的怀里睡去。
看着已然睡熟的凤双倾,玄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抱在怀里。
迷糊间,凤双倾恍惚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对不起。”
次日,凤双倾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双倾阁里。身上盖着一件月白色袍子,凤双倾嗅了嗅,还有他的味道。
凤双倾坐起来便看见桌子上的一封信,慢慢拆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玄潇洒飘逸的字迹,上面,只有七个字。
双倾,对不起。
玄。
凤双倾瞪大了眼睛,果然,他是知道的。凤双倾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只说,叫她双倾便可。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凤双倾不想猜测,太多恋人之前的误会和裂痕都来自猜疑。凤双倾怀着这个疑问,只想等到再见到他,问问他。
只是,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让凤双倾有时候都会以为那温柔如水的缱绻岁月里,那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她想,如果不是手中的竹萧和血玉,她也不会忘记那个人,那段时光。因为,想起他的时候,心还会痛。
雨下大了,而凤双倾,还毫不自知地在雨里走着,任凭雨水打在脸上。
好在江南的雨都是聪明的,因为它懂得,雨滴落下,让你的身痛,不如,让你的心痛。
“双倾。”谁在叫她,声音,和每次梦境中的一模一样,好亲切。
是啊,这不是幻觉呢,不然,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又是谁呢。
凤双倾抬头防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向后退了几步。现在的她,不希望任何人触碰。尤其是他。
“别叫我的名字。”凤双倾收起心中的哀伤,冷冷地说。她知道今天的自己太放肆了,她竟然允许自己毫无顾忌地去想他。
而这样脆弱的后果,便是沿着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的鲜血。
“你怎么知道是我?”凤双倾此时脸上,还是刚才上楼时易容的那张面具。
“你的一颦一笑我都刻在脑海里,印在心底里。怎么能不知道?我说过,我会找到你。”她举手投足的气质,是独一无二的。
她只是低头的时候撇了撇嘴,他便已知那是她。那个动作,是她惯有的,她可能都不知道。
而她永远挺直的背脊,即使卑躬屈膝的时候都不会弯下。
“对不起。”玄轻轻地说。
“不必了,我受不起。”
“你生气了吗,气我没有去找你吗?快了,很快我便可以去见你了。没想到,你却出现在这了。”她的突然出现确实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着实微微惊讶。
“生气?不生气,要气早便气了。你知道吗,我大婚那日,有个刺客闯进来,说什么要劫走我。你知道我有多希望那个人是你吗?他说的事情,我们都一起做过,并肩骑马,赏花,谈诗,奏曲,这些我都和你一起做过的。如果那个人是你,我即使与天下为敌,我也愿意和你走,可是,那时的你在哪儿呢?我都不知道你在哪,你是谁,我怎么生气啊?”
“对不起,双倾,能原谅我吗?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娶你。”东方辰玄说得卑微。
凤双倾冷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原谅你?如何原谅你?你以为现在是我原谅你一切就都能恢复原状的吗?你以为现在的你我还能像从前那样吗?对不起,你凭什么和我说对不起?我凭什么听你说?
就凭我认识你八年,等了你四年,为了你进了皇宫吗?就凭我这样的人,我宁愿不要自由也要你?就凭我宁愿为了你得罪东方辰奕?
你知道吗,我踏进皇宫的那一日,我还存了一丝侥幸。我想,只要我还是清白的,我还能配得上你,我还愿意等你。可如今。”凤双倾忍着心中的悲苦,忍着眼中的泪花,强硬地说道。
“双倾,别说了。”看着凤双倾的嘴角止不住的鲜血,玄心疼地制止道。
“不说,现在不说,何时说呢?下次还能见到你吗?还是等你去找我?”
“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这句话,还是这句话,你以为就这一句话,一切便可以一笔勾销了吗?”凤双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那么失态。
“你应该知道吧,现在的我,是东阳的皇后,哦,不对,是被废的皇后。那个地方,我一辈子也没想过我会进去,但是现在,不但进去了,我还出不来了。
“你一句对不起就想要赔我一生?你凭什么?凭我爱你?还是,凭你的身份。”凤双倾言辞犀利,咄咄逼人。
“我也有苦衷,双倾,给我一次机会,行吗?”今日的玄没有往日的嬉笑专横,也没有金阁里的傲慢慵懒,他的殇,凤双倾看见了。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