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儿不可思议的看了眼甄贝儿,跟着进了屋子。今天昨天她都没多言,她可不想为这件事让鲍天角觉得她不能以大局为重。
但是妹妹这两天甚至这一段时间的反常,让她很不理解。以前她都是紧紧跟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话说几句。对她也是处处低声下气跟府里没多大区别,可是现在她竟然不太跟着她了,更加的不出门。对金若离的态度也恶劣起来,好几次她都发现她看金若离的眼神里充满仇恨。
她以为她是觉得鲍天角不可能亲睐她转而在乎鲍天麟了,可是今天看来好像也不是,她似乎只是针对金若离。因为她明明看到鲍天麟在帮忙却毫不顾忌他的感受指责金若离。
但是她没问,这个妹妹心机较重,她不想说出来的事儿是问不出来的。鲍天角已经给了她承诺,她没有必要在乎妹妹的感受,她想怎么就怎么吧。她越是难以理喻越能衬托出她的明事理。
若离站在院子里呆了好半天,刚才也说痛快了,心里舒服了一点,既然人家撤退了,就不要再穷追不舍了。
回到屋子,甄一脉还没回来,她拿起洗脚盆一点一点的准备将水倒在院子外面的菜地里。
才泼了两次,耳边就想起鲍天麟洪亮的声音:“金若离,你这样一遍一遍的的跑多少遍啊?这只桶里可装得下两水桶的水,还是我大人大量,帮你提出去算了。”
“停,停,打住。鲍天麟,我可不敢再劳驾你了。这万一要是遇到什么事儿,又是我挡了你的运气,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若离忙往边上躲了躲:“我还是一盆一盆的往外倒吧,不是说过了让你离我远一点吗?免得有人不高兴,找我茬。”
“金若离,你也太高抬自己了吧,就凭你也能挡住我的运气?我一生下来就鸿运当头。”鲍天麟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你说要我离你远一点我就离你远一点啊?我怎么那么听你的话,还有我只管自己高兴不高兴,还管得了别人,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再说谁敢找你茬啊。”
鲍天麟说着提着浴桶出去,甄珠儿转动眼珠看着甄贝儿,外面的声音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很有针对性。
甄贝儿眼里聚起寒意,越聚越深,最后狠狠地裹着被子滚进炕脚。
鲍天麟在若离面前耗费了很多口水,见若离还是爱理不理的。既不说不去玉瓜村看大戏卖西瓜,也不说去,更不要说出什么鬼主意了。他气呼呼的站了起来:“金若离,你到底想不想去看戏,看看那号称贡品的西瓜到底长什么样子?”
“去不去看戏,那要看我的心情好不好了,心情好了就去心情不好就不去。”若离说了跟没说一样:“西瓜还能长什么样子,它怎么长也长不成冬瓜南瓜吧。”
“好了好了,不去算了,我自己去。”鲍天麟气呼呼的往外走,他有点拿若离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无奈。
若离见他气呼呼地走了,在后面小声说:“去就去,我管你。不过有人长得那么鹤立鸡群,要是被那些花花草草的给牵牵绊绊了,那可就可惜了,一头好猪给花毁了。”、
鲍天麟停住脚步看着若离:“你说谁呢?谁是一头好猪。”
若离笑嘻嘻的:“没说谁啊,说猪呢,一头健壮的猪好好的走着,路上偏偏就有那么多的花花草草,你说花花草草的亏不亏啊。”
鲍天麟看若离“金若离,你就变着相的骂我,好男不跟女斗,我也不跟你计较,赶快想办法我们去看戏,不能被认出来。”
“除了乔装改扮,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是要去看大戏买西瓜,总不能变成隐形人吧。”若离见鲍天麟并不生气,也不和他再抖嘴:“我看我们化化妆,变个样子。”
“怎么变啊,就像前些天给你穿上男装?”鲍天麟居高临下的看着若离:“可是那些只能骗骗那些没见过你的人,还没骗得过。”
“那是因为我是百分之百的女儿家,再怎么装都不像男人。”若离看着鲍天麟的脸:“但是我变不成男人,能变成一个不像我的女子啊。”
“怎么变?”鲍天麟看着若离狡黠的脸庞。
“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我们先去,我们和大哥一脉先去,星雨春枝跟着。”
“那就明天再说了。”
末伏天,已经到了初秋,早晚还有点凉,小鸟刚刚开始鸣叫,就从院子里走出了一行人。
一位清瘦男子身着长衫,头发在后脑勺挽了个髻,用蓝方巾固定,脸上黑乎乎的。一双眼睛澈澈见底,脸颊上有颗黑痣。
身后一位身材魁梧,头发只在顶部挽了挽就全都披散下来。身着短衣裤,脸色惨白,像是缺血,另一位身材适中,头发高高挽起。双眼乌黑,脸色蜡黄像是有病。
后面跟着一位头上包着方头巾,齐眉刘海,脸颊绯红,眉间一颗红痣的女子,旁边是一位脏兮兮。只露两只眼睛的半大孩子,还有一位村姑打扮的女子,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下巴处也有一颗痣。
太阳刚刚冒花,他们已经顺着河水下游走过了几座山脚。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鲍天麟稍微放慢了了脚步看着若离:“金若离,你看看你那傻样,那颗痣那么鲜艳。难看死了。”
“你懂什么?这叫美人痣。”包着女佣般可爱头巾的若离摸了摸染了点胭脂的脸颊:“女的叫美人痣,男的就是有痣着事竟成。所以你没痣。”
“金若离,原来你故意不给我点痣的?你居心叵测啊你。”鲍天麟听若离在这么一说,看着她眉心之间扁扁的红痣,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化妆品有限,除了一些胭脂水粉就是画眉的青螺了。若离半夜起来就帮几个人化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原材料,最后连锅底黑都用上了,才把每个人变了样。而对于她自己,就给自己多了个福利,来了个女佣头造型,最后怕太可爱了,就用胭脂给本来白里透红的小粉脸染上了绯红,看起来就是个红二团,还别出心裁的在眉心点了颗红痣。
虽然觉得不伦不类的,但是就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常婆婆说她要去看好几天戏。万一被认出来就糟了,还有那黎宝根一定是少不了的。
对于春枝她也不敢太过分的打造,鲍天角说过不能太漂亮,就红的白的黑的都用上。
鲍天角听若离和鲍天麟说话,想起脸颊上的黑痣,抬起手,想起若离说不要用手去摸,那颗痣是用青螺点的,又放下手。
没有进山沿着河床一直往下游走,上午时分,才见有人从山涧溪谷中走了出来,还有从山林中出来的,一群一群,老人孩子女子俱全。
一群人默默的走着,就有好事的来过问:“哎,这位后生,你们是哪个村上的,怎么这么面生?”
鲍天麟忙躬了躬身:“我们是山外的,听说玉瓜村唱大戏,西瓜开园来看看。”
“那你是来对了,玉瓜村的西瓜那可是皇上都吃的,我们这里的人就是每年少吃几顿白面也要吃玉瓜的。”好事的男子很健谈:“你看看,都背着麦子去换呢,看你们没背麦子,是要用银子买吗?”
“我们是路过,也没麦子,要是价钱差不多就买一些了。”鲍天麟指了指夹在腋间的几只麻袋:“这位大哥,也不知道那玉瓜什么价?”
“哎,说起这玉瓜的价,好的能吓死人,低的也有,我们一般人家也就买低价的吧,味道差不多,就是样子不一样。”男子很热心的介绍着:“那些价高的就是贡品,也就是全身玉一般的,进贡的缴纳完剩下的。价低的就是那些一般的有花纹的,玉瓜我们没吃过,一般的也好吃,全都是沙瓤。”
“瓜园很大吧,开园还要唱戏?”鲍天麟走在男子身边,拿出一只黎全根通过各种方式送来的苹果递给他。
男子接过又红又大的苹果,道着谢,转身将苹果给了身后的一个孩子,那孩子便咬了一口,又给了旁边的另一个孩子。
男子看着自己的四个孩子一人一口的吃苹果,确认很公平才转脸回答鲍天麟的话:“玉瓜村的瓜园是很大。村里的人不种庄稼,全都种西瓜。但是只有玉老爷家有玉瓜,要上贡。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瓜农就将自家的西瓜和玉老爷家的放在一起,由玉老爷统一卖出,西瓜拉蔓了,根据每家瓜的多少,分粮食银子。”
鲍天角很注意的听着,插了一句:“那么他们请的戏班子是哪里的?”
“是县城的吉庆班,还是黎庄大少爷帮忙请的。里面真有个女子唱旦角的。”男子很热情的小声说:“艺名满娇红,听说长得跟天仙似的。”
“真的?”鲍天麟神情有点猥琐的看了眼若离:“比她还好看?”
“她……。”男子有点为难的看了眼若离,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若离狠狠地瞪了鲍天麟一眼。虽然没听见他说的话,但是从男子的目光中她感觉是在说她。
鲍天麟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笑了笑,盖星雨忍不住看了若离一眼,见她两腮红红的,别处的肌肤又白又滑。眉毛又黑又弯,眉心的红痣红的醒目,红红白白黑黑的很是分明,也很滑稽,偷偷笑了起来。
旁边的春枝以为盖星雨在笑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盖星雨忙收起了笑脸。
一直走到中午,男子指着前面:“前面就玉瓜村了。”
鲍天麟见鲍天角使眼色,便跟男子告辞:“这位大哥。你先走一步我们休息一会儿。”
男子带着一家人向前走去,走出很远才拿出后面褡裢里的干粮分给他的几个孩子。
鲍天麟纵了纵肩,刚才他还问男子饿不饿,男子一直摇头,几个孩子都说饿了。男子也不把干粮拿出来,看来是怕他们吃啊。
“天麟。这山里的人还真不少,我们就在这儿找个地儿吃点再进村吧。”鲍天角见人都围在他身边,看了眼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男女老少,指了指林子。
一群人坐在林子里的草地上,吃完了东西鲍天角很简单地说了句:“你们就混在人群里看看戏,戏散了天麟就带着星雨一脉去买西瓜,然后看看能不能雇辆车子。”说完转身走出了林子。
真有王者风范,若离偷偷地吐了吐舌头,以前跟着鲍天麟出去,鲍天麟一般都听她的,偶尔做个决定,也基本上尊重她的意见,鲍天角就是不一样,说出的话就跟圣旨似的。
夹在人群中进了村子,就看见一片一片的西瓜地呈现在眼前,山坡谷地,到处是绿茵茵的西瓜,顺着西瓜地间隙来就来到了一片空地,空地边上有座戏台,上面插着旗杆,有几个小孩在排练,两边的乐师已经就坐。
“哎,金若离,常婆婆!”虽然天气燥热,人们还是在戏台下早早占起了位子,鲍天麟一眼就看见常婆婆和随心在人群中,两人还有几个女子坐在小凳子上,忙拉了拉若离。
“看见了,她也不嫌热。”若离看着常婆婆脸上流着汗水,不停地用一块黑乎乎的看不出颜色的手帕擦着:“小心一会戏没看完,再中暑了。”
“金若离,你是不知道,这爱戏之人就是冰冻三尺,酷热三伏也能忍。”站在身边的鲍天角听她担心的话,微微笑了笑,那颗黑黑的痣跟着抖动。
“人能忍,身体能不能忍?”若离撇了撇嘴:“不就是一场戏吗,不是还有晚场吗?俗话说的真实没错,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
“这么说我们都是傻子了?”鲍天角扯起嘴角:“难道你不喜欢看?””
“我不是说你们都是傻子,只是我没这么疯狂。”若离摇了摇头:“哼哼唧唧的一点也听不懂,又没有字幕台词。”
甄一脉一路默默的走在若离身后,有鲍天角在场,他不但依然做个小哑巴,而且像个跟班似的,就算是不说话不做事也看起来唯唯诺诺。
若离心里有点不舒服,她早已将甄一脉的当做自己的孩子般,看着自己的孩子那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就想让他放松一点,知道有鲍天角鲍天麟在,他是不敢懈怠的。就一边和鲍天麟不住的斗嘴,将鲍天角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少去注意他。又找着机会想和甄一脉单独离开一会儿。让他自在一点,可是鲍天麟像个粘糕,一直跟在身边。
台子上已经开始敲锣打鼓,乐队拉起了过门,若离对戏曲不感兴趣,也不懂台上是什么乐器,见周围站着的,台下坐着的全都鸦雀无声,两眼盯着台上也跟着看了起来。
敲锣打鼓,鼓乐齐鸣了好长一会儿,台上才慢慢悠悠的走出一个胡须皆白的老者,他摇头晃脑的唱着听不清楚的唱词,也听不出什么戏种的戏词。太阳晒得头皮疼,鲍天麟小声对鲍天角说:“大哥,我们站在最后把,太阳晒得打把伞。”
鲍天角点了点头,几个人来到人群后,只见后面有卖水的,有切牙的西瓜,还有一些包子凉面,麦芽糖什么的。
鲍天麟看到黑仔红壤的西瓜,觉得口水涌在了嘴角,见鲍天角很专一的看着台上,往前凑了凑:“大哥,买几块西瓜先尝尝?”
鲍天角看都没看鲍天麟:“想吃就去买,不必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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