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千人大声的喊着口号,缓缓的向皇宫前进。
真的是缓缓的。
几百个监生几乎每走一步,就要停下来,用力的向四周的人挥手,然后大声的自报姓名。
“山东西门松在此为天下百姓请愿!”
“河北武庆在此维护朝纲!”
不把姓名亮出来,那不是白闹腾了?
要不是公车上书是读书人的文雅事,这些监生恨不得挑面大旗,写上姓名,迎风招展。
几个东林党的官员站在酒楼上,微笑着看着示(威)的人群。
“果然妙计。”他们赞叹着。
几百监生几千民众请愿,皇帝还能不怕?朝野还能不震动?
这次一定要皇帝下罪己诏,还要在钱谦益的坟头鞠躬,不然东林的面子何存?
“真是名留青史的盛事啊,可惜,吾等竟然不能参与其中。”有人感叹,东林党的几个巨头下了严令,这件事情,只能由着监生们闹,其余人不能参与。
“便宜了那几个人了。”有人不满,监生中自然有东林党的人,看来他们借着这次的风头,很可能就一跃而起了。
“唉,时也命也。”有人长叹。
……
五千锦衣卫和数百西厂静静的站在各个宅院中。
远处,已经能听见嘈杂的声音。
一匹马飞快的奔跑,赶到一座酒楼前,魏忠贤几乎从马上滚了下来。
“圣上,圣上在哪里?”他惶恐的喊着。
酒楼中扮作食客的锦衣卫冷冷的看着他。
魏忠贤毫不犹豫的冲上了二楼。
“圣上!”他重重的跪在地上,膝行几步。
“万万不可啊,圣上!”魏忠贤大哭,他得到田尔耕的消息,胡一一要杀光示(威)的国子监监生,这太『乱』来了!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国家后备力量啊!
这些人怎么能全部杀了?简直是自断一臂。
胡一一看着魏忠贤:“果然是大明的忠臣啊。”
酒楼上的侍卫,锦衣卫的指挥使田尔耕,甚至包括魏忠贤自己,都以为听错了。
大明最着名的贪污太监九千岁魏忠贤,竟然是大大的忠臣?
这是胡一一傻了吧?
“大明朝的九千岁,干儿子一大堆,其中就有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各地的官员争着给你建生祠;家产比朕的国库还多……”
魏忠贤田尔耕已经瘫倒在地上了,还以为今天是国子监的监生的死期,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死期!
胡一一慢慢掏出一份奏折。
“一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无圣,七滥爵,八掩边功,九睃民,十通关节……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焉!伏乞独断于心,敕下法司,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
魏忠贤已经不存一丝侥幸,皇帝查到这个程度,还哪里有幸免的可能?他只是想,不要砍五肢,哦,不要砍四肢,给个痛快吧!
奏折慢慢的收了起来,并没有如同魏忠贤所想的,砸到他的脸上,扔到他的面前什么的。
胡一一慢悠悠的喝着茶,水美纪细心的给她夹菜,小女孩嫌弃的挑着青菜,夹起一块大大的肥肉。
魏忠贤田尔耕一声都不敢出,等着最后的宣判。
“可是,就这么一个渣渣,在朕的文武百官中,竟然是难得会以大局为重的人,大明朝真是神奇啊!”胡一一平静的说着,神『色』似喜似悲。
大明朝到了崇祯的手上,朝中大臣,除了党争还是党争,任免官员不看能力,只看官员属于哪个党派,自家的就拼命说贤达能臣,应该官升三级,别家的就往死里泼脏水,一定要把他拉下马,就算任命一个『毛』都不懂得废物接替,也在所不惜。
东林党,齐党,楚党,浙党,阉党,无不如此。
打击异己,党同伐异,大家都在做。
魏忠贤在大明这个奇葩的明朝末尾时刻,不比其他党派的魁首高尚,也不比其他党派的魁首卑劣。
大家都是一路的渣渣。
天启年间,朱由校不愿意东林独大,任由魏忠贤的东厂随意的抓捕东林党的人,随意的找个罪名就干掉了,哪怕朝中诸多重臣接连反对,朱由校依然任由魏忠贤肆意抓捕异己分子,但神奇的是,魏忠贤竟然没有借机把东林党赶尽杀绝。
一些有能力的,有才华的,能胜任工作岗位的东林党,魏忠贤竟然神奇的放过了他们。
而魏忠贤启用的镇守边关的大将**星孙承宗,不但个个有才能,还是坚定的反阉党的!
和一万年不会推荐政敌,政敌再能干,国事再重要,都必须以党争为第一的东林党比,魏忠贤这个渣渣,竟然是个有底线的,知道国事为重的渣渣!
这真是奇妙。
“朕不怕你贪污,朕不怕你党同伐异,朕不怕你九千九百岁,朕不怕你手握内『操』军过万!
大明风雨飘摇,废物蠹虫满地,朕不要其他,朕只要忠心!”
胡一一伸出手指,挑起魏忠贤的下巴。
“朕要一条忠心听话的狗!朕说咬谁,你们就咬谁!你们做得到吗?”
魏忠贤田尔耕疯狂点头。
“先办好了眼前的事情,朕还有的是用你们的地方。”胡一一挥手道。
魏忠贤田尔耕老老实实的站起,立在一边,脸『色』惨白,浑身衣服被汗水湿透。
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乖,张嘴。”水美纪挑着胡一一的下巴。
胡一一老老实实张嘴。
“咦,为什么是青菜?”胡一一不满了,最少该是红烧肉的。
水美纪呵斥:“不要学小真真,青菜有维生素叶绿素!”
小女孩一惊,急忙鬼祟的偷偷看胡一一,发觉没有胡一一没有注意她,急忙又夹了一块肥肉到嘴里,欢快的咀嚼着,才不要吃青菜呢。
酒楼外,国子监的(游)行队伍终于到了附近,口号声,民众看热闹的欢呼声,酒楼中听得清清楚楚。
“杀了!”胡一一淡淡道。
五千锦衣卫几百西厂蜂拥而出。
杀声震天。
国子监数百监生全挂,上千家丁闲汉全挂,数百看热闹的无辜群众挂。
将近六千全副武装的人,对付区区一千多个手无寸铁的人,屠杀毫无悬念。
胡一一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血腥,深深的呼吸,这个气味,好熟悉,她伸了个懒腰。
“果然是风声雨声杀人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诛心啊。”
转而声音又转厉:
“田尔耕,朕今天晚上要拿北京城内所有东林党人的人头下酒!”
“魏忠贤,你去江南,朕要把东林党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动作要快!朕不希望拖泥带水!”
“记住,他们的家产,都是朕的!”
魏忠贤田尔耕泪流满面,这次,真的没有想过抄家贪污一个铜板!
……
另一处酒楼上,一群东林党的年青人有的瘫倒在地上,有的坐在椅子上发呆,有的趴在了桌子上的菜碟里。
“娘……娘……”有人低声呼喊着。
有人口吐白沫。
楼下的血腥杀戮,吓住了他们每一个人。
书本上写的血流漂橹,人头满地,读得时候,只觉得慷慨激昂,但眼下真真切切的几千人被杀,仅仅是血腥气,就让这些自诩为治国之才的东林俊秀,吓得精神失常了。
楼梯上蹬蹬的响。
几个浑身上下都是鲜血的锦衣卫,恶狠狠的问道:“你们是不是国子监的人?”
“不是!”有人慌忙的答道,“我们是朝廷官员!”
锦衣卫看几人身上并无血迹,桌上又有酒菜杯盏,料想定是看热闹的,也不追究。
几个东林党的年轻官员又惊又恐,在酒楼上又待了个把时辰,直到街上的尸体也收拾得干净,这才互相搀扶着下了酒楼。
只见青青石板之上,血迹淋漓。
顿时又有几人想要呕吐。
“坚持住,先回学社!”东林党在京城,除了在几个巨头家中聚会,另有一处学社,却是东林党中普通后进的聚会之所。
一路行去,却见满街店铺关门,人迹全无。
几人越发的惊怕了,急急忙忙的就去了东林学社。
远远的,就看见无数的兵将把东林学社团团围住。
“不好!”几人中立刻有人惊呼,转身就想逃。
“拿下!”身后不知道何时,已经有几个锦衣卫悄悄跟随着。
“我们是朝廷官员!”几人大叫。
“报上姓名官职!”一个锦衣卫头目掏出一个名册,认真的核对。
几人老老实实报了姓名官职,锦衣卫头目大喜。
“原来是你们几个啊,杀了!”
几把钢刀入体,鲜血四溅。
……
“嘭!”大门被用力撞开。
“放肆!这里是……”
“噗!”鲜血飞溅。
“你们是什么人,敢到我韩爌家里放肆,可有圣旨?”韩爌心里快速的盘算,难道魏忠贤田尔耕决定狗急跳墙了?
“噗!”韩爌挂。
……
“碰碰碰!”有人用力的敲门。
“是我,快开门!”
进来的是东林党的熟人。
“祸事矣!皇帝令锦衣卫和西厂大肆杀戮我东林党人!韩公陈公郑公,都已经遇难了!”来客急匆匆的抓着主人兵部右侍郎李邦华的手。
皇帝杀东林党的人?李邦华大惊失『色』,他一直觉得这天下就是东林党的天下,一直觉得皇帝就是个不需要存在象征物,没想到皇帝一发威,竟然是雷霆一击!
“还愣着干什么!”来客急的跳脚,“你是兵部右侍郎,有印把子!立刻去调集城外的军队,进城清君侧!”
李邦华一咬牙:“我们出城!”
仅仅是兵部右侍郎,李邦华无法调动一兵一卒,但是,城外的军营中,有一些将领,本来就是东林党的人,虽然官职不大,但是调动个几百人,至少也能救出北京城内其他的东林党人。
李邦华一家丢弃了所有的财物,仓皇的向东门而去。
“糟糕!城门关了!”探路的家丁大惊。
远处,城门紧闭,兵丁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
马蹄声响,一支骑兵飞快的靠近。
“东厂出城缉拿要犯!”领头的骑兵出事东厂的腰牌,带着人马疾驰而去。
城门又被严密的关上。
“出不去了!”李邦华当机立断,“找个民屋,我们躲进去!”
北京城虽小,也有几十万户,就不信锦衣卫能立刻搜到这里。
……
是日,大明皇帝胡一一下令屠杀东林党人,锦衣卫和西厂倾巢而出,至当日晚间,北京城内东林党人及其家人尽数被杀,漏网者寥寥无几,死亡总人数超过万人。
朝中百官震恐,北京百姓震恐。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0 解释一下“水太凉”的来由。满清攻入北京时,钱谦益已经逃到了南京,任命为礼部尚书。不久,清军继续南下,钱谦益的小妾柳如是劝钱谦益自尽殉国。钱谦益伸手感受了一下湖水,说:“水太凉。”柳如是打算一个人自尽殉国,被钱谦益拼命抱住阻止。
钱谦益另有一个名句,“这不也很舒服”。
某日,钱谦益出门而归,已经剃发留辫,柳如是大惊,钱谦益『摸』着头皮道:“这不也很舒服吗?”遂入清朝为礼部侍郎。
注1 历史上,真的有发动国子监的监生闹事,然后自己获得大名,不断升官的,而且这家伙还这么干了不止一次。忘记这家伙是谁,是那个年代了。以后记起来了,再补上备注。
注2 这是国子监监生钱嘉征上的奏折,这里时间线提前。
注3 崇祯年的国库收入,没去图书馆查。网络上众说纷纭,有的说只有400w两,这显然是扣除了“三饷”的数字,我随意取了万历年间的1100w两的数字,这个数字应该是错误的,但是,崇祯没钱,那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