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团年饭早就收拾好了,连饺子都早早的包好了排在灶房搁板上。只等到点儿下锅。
宋婕婆媳和姚颖儿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摆了小桌小凳,围坐一圈儿喝茶吃点心。小月儿也偷懒守在东厢里,美其名曰:看着两个弟弟小睡,省的他们掉下炕来。
过年了,几个女人都是一身新衣新裙。宋婕婆媳就不说了,再新也还是那老三样,头巾、棉袄、棉裙,至多样子笔挺些、花色鲜亮些罢了。
只那姚颖儿,平日里的衣衫就与村里的妇人不同,进了腊月,好几套的新衣都是京里师傅的手艺。今儿这正日子,穿戴越发出挑了,活脱脱十七八岁的小娘子。藕荷色的撒花锦立领斜襟袄衣,盘扣都是一颗颗细米珍珠扭结成的绿梅;下身一条雪青色素面锦,裙摆上四散着镂空蝶纹,透出底下五彩的衬裙,行动间,好似斑斓彩蝶在空中飞舞。
宋婕举了个小茶杯,从上到下,又从下倒上打量着姚颖儿,神情暧昧好似个浪荡子:“颖姐儿,你这身新衣可真漂亮~一看就不是这弥河镇的师傅能做的,又是京里送来的吧?”
姚颖儿得了赞美,也装模作样的抿抿鬓角,脸上满是嘚瑟:“可不是,也不知怎么了,好端端的又送了这一身来。许是家里人见了新出的花样,便和孩子们的两套小衣一并做了捎来。”她整整身上略有些空荡的袄子,蹙眉娇嗔,“只这京里的师傅,越来越不会做事了,才报的身量,隔了几日再做,竟是做宽了。也就是这泉水村山水养人,姐姐小日子过的惬意,吃胖了才能将就穿穿。”
“不宽,不宽,姐姐穿着正好~”
“我瞧着也挺好,老婆子也就是没赶上好时候,若再年轻个十年,定要弄一身穿穿。”林氏看着身旁花一般的女子逗趣,也是嘴角含笑,瓜子磕的咔咔响。
哪知宋婕听她这一句,,笑哼哼的撇撇嘴:“拉倒吧!当初让您买那匹宝蓝的做袄子,非要买了这绛紫的,平白让您自个儿老了十岁,您才四十呢!还成日里老婆子长、老婆子短的。娘,您年轻着呢!要我说,往后啊,这‘老婆子’不许再喊了!”
“就是,就是!林婶儿,您是真年轻!”姚颖儿也附和着,讨林氏欢心。只要脱了鹰眼的身份,她从来都是鲜亮的。
被小辈们夸赞年轻,林氏心里也是高兴的。可她年轻时经多了磨难,再怎么心性开朗,也比别个日子舒心的妇人显老些。况且,又是寡妇门户,穿戴上更不敢有一丝出差错。
“嗨~年轻什么!去岁的白菜都比我光亮些!”
“呵呵呵…诶?今儿怎么不见大庆嫂子?”姚颖儿在林家总是有许多欢乐,看看这个点儿了,却总也不见大庆媳妇来凑热闹。那可是个开心果。
“她带着孩子和大庆去镇上了,午间在镇上陪她爹娘和大儿子过。”林氏开口解释,“要说好命啊,还得是她顾春华!你们两坐着,我去拾掇午饭…”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瞧瞧我们大壮烧了什么好吃的。”
宋婕目送着姚颖儿出了自家院门,摇头笑笑,这坐等吃饭的才是好命!
中午,婆媳两个随便吃个饱,便歇晌了。年三十要守夜,不养足精神可吃不消。
傍晚,林氏在灶房东墙,贴上崭新的灶王像,燃香供奉酒水果品,领着全家恭恭敬敬请了灶王爷回来。
接着又从正房西侧室请来先人牌位置于厅内的高脚翘头供桌上,奉上五碗菜、五色点心、五碗饭、一对枣糕、一个大馍馍供先人们享用。由宋婕抱着大宝跪在堂屋,点上三炷香,祭拜先祖,祈求先人保佑。林氏则蹲在门外,烧送了厚厚一沓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