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熙临走前说的那段话,她的内心是深以为然的。
季汉以前蜗居在益州的时候,一方面是要极尽可能的把每一分国力都用来北伐。一方面,执政的荆州派天然的被东州派、益州派用极为挑剔的眼光监督着。所以,整个蜀汉上下,贪官污吏肯定有,但总体而言,蜀汉的公务员队伍是三国之中最高效、最廉洁的。
非但如此,由于以前军费开支比例过大。所以财政紧张的蜀汉除了重税刮地皮之外。对自己的官员也很刻薄:王侯全部是虚爵不说。便是普通官员的工资也要打折:郡太守的年俸是分等级的。最少的差不多跟县令一个级别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一方面是雍凉入手,荆州、益州、东州三派矛盾极大缓解——监督减轻了。另一方面是国家对老百姓的搜刮没有那么残酷了。这老百姓手里有了余钱,就可以在国家正式税收之外巧立名目搜刮了——以前蜀汉的老百姓时时刻刻挣扎在生死线上,你想搜刮都难啊。这是季汉官员内部环境的改变。
另一方面,以前的雍凉地区,属于魏晋管辖。这里是边境,常年关东地区朝这里注入大量钱粮。这过境的钱粮太多,伸手的人也多。再加上几十年来,雍凉世家在魏晋朝堂上逐渐失势。这政治上失去了上升空间,当然就只有靠经济来弥补。所以,雍凉地区以前的官风,很不好。
现在季汉政权一方面为了牢固的掌控雍凉,一方面是要对多年来支持北伐的原蜀汉各派系官员筹功。所以必须把雍凉地区各郡县的官位向以前蜀汉各派系的官员倾斜。这就造成一个巨大的问题:以前苦哈哈的蜀汉官员,咋然去了雍凉,被当地的官吏一教……能够坚持原则的大概就是少数了。更多的,则是半推半就,随波逐流甚至勇猛精进吧?
官风这东西,要保持廉洁高效不知道要多少人多少年日积月累。但要堕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想明白了这些,谯嫱心事重重的回到大司马府。却看到关彝正拿着毛笔咬牙切齿的写字。
看到自己的夫君这幅表情,谯嫱噗呲一下子就笑开了:别人都以为关子丰无所不能。只有她和刘玲这样的亲近人才知道,关大司马的一笔字,跟狗啃的没啥区别。
“咦?夫人回来哪。大兄已经送走了么?没对为夫有什么愤懑吧?”
“愤懑是没有的,大兄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倒是大兄说到一件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大兄也认识到这一点了。正好,为夫刚刚起草完了一份政令,夫人来帮我看看。”
顺着关彝的手指,谯嫱凑过脑袋一看:成立廉政公署令!
“原来夫君早就……”
“嗯,夫人,你也知道。现在雍凉新纳入,这官风比起以前的益州差得太多。为夫早就想好好整顿一下了。但是前些时日事情实在太多,一直没有空来做此事……还有就是缺少一个契机。所以,大兄这个事情,其实就是一个机会。”
“咯咯咯,夫君,妾身其实在私下里也听说过。关大司马面厚心黑,最擅长把不利的事情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嘁~~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夫君的吗?”
“那夫君是要给这个廉政公署极大的权限吗?”
“当然,独立的检察权啊。这权限一放出去,便是为夫也无法操控了。不过为政者不要妄想事事都操控在自己手里,那样的话终究是顾此失彼,只能勉强维持平衡罢了。”
“检察权……那廉政公署查出来问题官员,谁来处罚呢?”
“夫人问得好。这个事情当然要交给专门的法院来裁定。”
“法院?这是什么东西?”
“大概跟以前的廷尉差不多吧。不过为夫的想法是,等令伯他们从罗马回来了,为夫先借用希腊罗马文明的精髓,修订新的《大汉律》。然后以《大汉律》为基础,成立法院。到时候,司法权也要独立。到了那个时候,刑不上大夫这句话,可能从里到外都要过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