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徐知县撩开轿帘探着头问道:“小友是我高邮人吗?高邮的少年才俊,本官不敢说是都认识,不过至少能认识大半,小友却比较面生。”
“不瞒县尊老爷,草民本是江都县(江都是广陵附郭县)人,只因母亲是家中丫鬟,被当家主母赶出家门,走投无路才来到高邮安身立命。”
徐知县想了一下广陵府的大户人家,姓宋的可不多,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一个,便开口问道:“令尊怎么称呼?”
“草民没有父亲,草民随母姓!”
“这天下哪有没有父母的子女,子不言父过,这一点小友有些冒失了。”徐知县皱眉说道。
宋文远叹息一声说道:“不是草民不认,是人家根本不愿认草民,甚至认为丢官下狱都是草民害的。
御史攻击他的一条罪状就是沽名钓誉,酒后失德,草民便是他酒后失德的意外。”
徐知县一下明白了宋文远是谁家的子弟了,他总感觉宋文远的眉眼有点熟悉,原来竟是故人之子。
“小友家姓王,令尊是当朝礼部主事王真长(尊素)吧?”
宋文远点点头,没有说话。
“小子!怨气不小啊,父子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仇,你父亲也是暂时受挫,天子圣明怎会让你父亲一直蒙尘。
老夫与令尊是同年,由老夫做个中人,给你们父子做个和事佬如何?”
宋文远正想着怎么委婉地拒绝,前面领路的百姓通报说已经到了地方。
吴周氏的丈夫被埋在一处乱葬岗上,横死之人连进祖坟的资格都没有了,这也不是谁定的歪理。
在百姓的指引下,衙役们开始挖掘坟堆上的泥土,刚埋下几天,泥土还没有压实,很好挖掘。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尸体便被挖了出来,不知是事出仓促,还是有意为之,尸体只是找了一领草席胡乱地裹起来便埋了下去。
没有现代法医技术的加持已经无法判定死尸的死亡时间,但是根据尸体爬满的尸虫和散发出来阵阵尸臭,便能推断出死亡时间不短了。
宋文远请衙役在附近的河里打过来一桶清水,自己则用两团布条堵住鼻子,又从衣服下摆撕下一块布蒙住脸,尽量不让尸臭味传进鼻子里。
这种臭味简直让人难以接受,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住的。
好在面部还没有开始腐烂,在用清水洗干净死尸的面部后,宋文远用一根细木棍顶着一团棉花伸进了死尸的鼻腔,直到穿透鼻腔与气管之间的连接软骨。
感觉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将裹着棉花的细木棍退了出来,宋文远看了一眼一点儿泥沙都没有的棉花,心中已是了然。
拿着木棍来到躲得远远的徐知县面前说道:“县尊老爷,草民已经断定死者是死后被推进河里的。”
“你是如何断定的?”
“县尊老爷!人死之后,正常情况下七窍都会闭合,也就是说死后没有人为故意诱导的情况下,死者鼻腔内部不会有泥沙。
反之,若是死者是溺水而亡,在死前必定会喝进大量含有泥沙的河水,这些泥沙不可避免地因为呛水进入鼻腔内部。
而这具尸体的鼻腔内没有一粒沙子,很明显不符合溺亡的表现,若是县尊不信,也可以切开死尸的胃部,若是溺水而亡,死尸的胃里肯定含有大量泥沙,反之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