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四年,十一月初三,再是一个上朝之日。
初冬岁寒,寒霜满院。
刚及寅时,扶萱在被人几回推揉中,不情不愿地缓缓转醒。
“什么时辰了?还想再睡会……”
被人闹了半宿,扶萱整个脑中还是浆糊般迷糊,可她甫一埋头往温暖的被衾中钻,便被人捉住了后脖颈。
“再不起,便要迟到了,总不能让满朝文武等你罢?”
声色俱厉的提醒传来,扶萱刷一下掀开眼睫,正对着的,是结实的胸膛,还有高凸的喉结。
扶萱瞬间来了精神,揉了揉眼,疲懒的声音不藏喜悦:“是哦,今日可是我的大好日子!”
谢湛嘴角一抽,见缝插针地道:“成婚才算得上是好日子。”
扶萱人往上窜了下身子,讨好般地往他唇上咬一口,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
谢湛回搂她的肩膀,将她那记浅浅的吻加深。
若是往常他离去前如此,二人定会又钻进被窝,一时收不了场,可今日不同,扶萱要进宫受赏,谢湛只得意犹未尽地掐把小脸作数。
扶萱受赏,是因十月那场余家起事。
一场建康城百姓不算真正经历过的战争,改变了数人的命运。
战后,太子陈逾突然染重病一病不起,被穆安帝着令移到行宫养病。
朝臣虽是觉得有些蹊跷,这余家刚叛了乱,怎也算同脉的太子就病重了,但说到底,这毕竟是皇家的内部家事,心中再如何加以揣测,这明面上也不会挑明着议论。只那日去过晨颐宫的几位清楚,这是被软禁,且毕生无望了。
穆安帝的子嗣中,长嫡子太子离了宫,四皇子溺亡,二皇子身份过低,三皇子资质平平,最有希望再被立为储君的,便是杨贵嫔的五皇子,还有余皇后留下的六皇子。故而,本是觉得希望渺小的杨贵嫔,一时之间又欢欣荡漾起来。
而余家,作为起事者,结局自然不会好。
余翼在大理寺牢狱中,从谢湛处得知其长兄叛乱、胞妹故去、太子被软禁一事,自觉余家无有东山再起的希望,认命地将先前陷害扶家之事全数抖了出。承认了不止谋划毒杀扶以问,且还收买大理寺狱吏,利用原太医令陈氏在太医院职位便利,朝扶以言下毒。按大梁律,被判流放两千里。
世人都知道,嫌少能有活着走完两千里的人,这便是要其受尽折磨而死的判罚。
果不其然,还没走三百里,余翼便死在了路上。
只去收尸的人奇怪地发现,那余翼最终是身首异处,没了头。
那头颅在扶以问的坟前停留一日,而后便被野兽叼走,最终也不知会在哪处的洞穴或是荒草中流落。
余良这厢,其发动的叛乱本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但在扶以言谏言下,穆安帝未对其抄家灭族。余良判鞭刑十年,其子孙后五代大梁朝政永不录用。
这余家,就这般,彻彻底底地从建康城世家中殒了灭。
肇事者罪有应得后,穆安帝按功行赏。
皇宫中秘密行动的几位臣工,和平叛的五兵将士受赏自不必说,此次最使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扶家有位小女郎见微知着,优先于众人,看出城中形势的危险,这才有建康城紧闭城门、扶将军得了调兵先机,免了一场建康城生灵涂炭的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