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婢女相随,扶萱手中还拿着几个芙蕖花瓣,谢湛噙笑看她,在谢夫人还未曾开口讲一句话之时,他便突地要她去试婚服。
谢夫人听得谢湛开口,心知这儿子重视婚事,遂将要斥责他将百年名花尽数摧残的心思歇下,也生了看看谢湛亲自画出的婚服,真正上身效果如何的心思。
谢心璇更是连连点头,“萱萱姐姐你快去穿穿看,你的衣裳真美。”
扶萱诧异中,谢夫人身后的钟嬷嬷上前,示意后方端着婚服的婢女上前,她朝扶萱颔首作礼,笑着道:“老奴伺候扶女郎更衣罢。”
一时间,众人看向扶萱的目光皆是期待之色。
扶萱则是吞咽了一下,心生无助。
今日她纵着谢湛,行事时他就未曾有过丝毫收敛,她当下只拢了上半头发丝,披散半数,便是要遮着侧面脖颈上的印子。若当真由谢夫人的贴身嬷嬷伺候更衣,身上那些显眼的痕迹,岂不是全数要暴露于人前?嬷嬷见到,也就意味着谢夫人会知晓,那时她这位准婆母要如何想她?
不像扶家人皆惯着她、由着她,谢家这样的世家重规矩、重忍耐,谢湛与她二人已是无视了规矩不说,还是青天白日如此,想必落在谢夫人眼中,二人行径与伤风败俗无异。
要说是旁人,她还不放在心上,可谢夫人怎么说也是准婆母,加之往后还得与她时常一起相处,这样的尴尬,还是避免最佳。
秋风簌簌,将身侧不远的翠竹吹出郁郁涛声,扶萱一颗心像竹巅一般,摇摇曳曳,她口中道了声“好”,手却刻意去撩了下发丝,露出只谢湛一人可以见到的脖颈,而后微笑看向谢湛。
她甫一动作,谢湛便明白了她的顾虑。
再见眼前这双噙着秋波的眼眸里,是在问他该如何是好,谢湛仅有片刻思忖,便又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原位,借口道:“此花不可多得,先将花露引出,再试也可。”
谢湛的话刚刚落地,石清便神色凝重地从院外匆匆走了进来。
石清附耳朝谢湛汇报一通,谢湛神色当即一凛。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朝谢夫人不容拒绝地道:“母亲请先带璇儿回闻熙堂。”又看向扶萱,“你随我进来。”
谢湛神色沉肃,如此异常,使得扶萱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她当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袭来脑中,遂配合地丢掉了手中的花瓣,也顾不得顾忌二人同处一室的不妥,匆匆与谢夫人行了一礼,便跟着谢湛进了卧房。
谢夫人陪伴位高权重的谢渊多载,见识过多次如此情景。能使下人忽视朝她行礼,而直接上前去汇报的事,不会是小事。
她知轻重,遂就如谢湛吩咐的那般,当即命奴仆将婚服交予听风苑的人,带着浩荡一行人果断离了去。
谢湛卧室的房门甫一关闭,没等谢湛开口,扶萱便急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谢湛走到木椸边,边宽衣解带,边道:“据部曲的线报,建康城西和东都有大批人马出现,怕是……要将京都包围。”
扶萱上前帮忙接过他褪下来的衣衫,紧张问:“是扶炫的人未能将那支沽山部曲全数堵住么?”
她随即又推翻自己的想法,“不对,若是来自徐州,当是从城北而来,不该是东西两向。”
形势严峻,谢湛无有时间再与她讨论过多,言简意赅地讲出当下态势:“自伯父上朝时正式提出科举一事,当场便多有反驳之声。此次若是建康城被围,不指望他们相帮,但也怕其中会有人作梗。所以,你是想回家去,还是留在此处等我?”
谢湛乃是世家家主身份,开科举这事说到底是会撼动世家根基的,他虽有这般想法,却实在不适宜自己去提出来,所以这事最终由扶以言说出了口。
扶以言这位吏部尚书,掌管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他提出些新的更优的选官方式,是职务内之事,但这事落在旁人眼中,无疑是受穆安帝指使而为,毕竟,谁都知道扶家是坚决的皇权维护者,是穆安帝在朝中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