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总是很快,嗖嗖的阴风充斥着这个西山,天边,那轮明月刚一露头,便被不知从何处来的黑云给层层遮住,只露一丝昏暗的光,显示着它最后的倔强。
落叶沙沙的响起来,飘在风中,于火光下,黄色的叶与祭祀时候所用的黄纸并无二异。
今夜的西山很热闹,但同时,也格外的阴森。
山中的山神庙,约是四十人的模样,各自分散,七八个火堆前坐着,手中持着的或是刀剑,或是桃木符文,都不一样,但每个人的脸色却是清一色的凝重,稍有几人,伴着恐惧。
李怀安、邹胜明、王永寿几人坐在堂中央,在他们的身侧,那一尊爬满了蜘蛛网的暗淡山神铜像。
是世道不平的缘故,西山没了信徒供奉山神,原本守护一方太平的庙也逐渐败落下来,多年来无人清扫,无人光临,早已没了往日的荣光。
不再需要,毫无价值。
看着身后的山神像,李怀安幽幽叹了口气,看来不只是长安城外的城隍庙,怕是全天下的庙宇,都不复曾经了。
王永寿紧紧攒着双手,没吃晚食的他似乎一点也不饥饿似的,不时的往外瞅去,紧张表情铺满这个肥脸,“仙师,邹师,你们说今夜那邪祟会不会出现?”
入了山,若是再空手而归,或是狼狈逃离,那他在陇州的威信将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最关键的是,开封的那位不会放过他,官位与性命会不属于自己,“什么前程,都是狗屁不通的死路。”
他要捉了邪祟,进献给皇帝陛下,以此邀功,岂不美哉。
邹胜明轻描淡写的盘坐在从山下带来的蒲团上,手中捏着一只白瓷玉酒杯,动作缓慢的摇晃几下,闻着其中的酒香,说道:“王大人不必紧张,今夜乃是月圆,那邪祟不会出去瞎叫唤,没地方,只能找个地方歇脚,而这处最阴的地方,会是它最有可能出现的一处。”
根据李怀安前世残留的记忆,他知道,所谓月光,其实也是太阳光,只不过没有天光的炙热,但也算是阳。
月圆之夜,换句话说也是夜晚阳气最足的一夜。邪祟不喜,会躲着些。
倒是月初月末的时候,残残的月,会让邪祟很舒服,阴极阳衰。
所以一开始陇州衙役说那邪祟总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在西山吼叫,也是这个原因。
李怀安仍旧是装模作样的点点头,一手搭在木匣上,一手放在腿边,随时准备跑路。
又是一阵阴风,吹起数片轻飘飘的落叶,扬起来,竟是将门边的一处火堆直接吹灭了,接着落叶撒下,余烬白烟瞬间消失。
为什么要点着火堆?这个问题李怀安也不知道,但是邹胜明要求,或许是什么特殊的除祟方式吧。
叶落,李怀安手侧的木匣猛地一颤,幅度不大,却是让他很清晰的感受到。
木匣的反应在乱葬岗时也出现过,不过那时候是缓缓动着,悠悠的一上一下,而此时只是一下,很突然,是在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