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没来由地背脊一凉,仿佛暗地里有一双眼睛盯着似的,让人无端地透不过气来。
她扭头瞥见六月就在身后不远处跟着,这才心下稍安。
于嬷嬷将她送到正院门口就退下了。
正院的大门虚掩着,秦玥稍稍用力,就推开了。
院子里种了好些黄桷树,枝繁叶荗,苍劲挺拔。
十月的天气已经转凉,秋风飒飒,“呼呼---”风刮树叶的声音听着有些微地碜人。
因着老太太是凶死,底下的丫环婆子都避得远远地,生怕沾上了晦气。
秦玥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正院里游荡,心里悲痛难抑。
院里的一草一木,仍是充满着勃勃生机。外祖母虽然不长呆在京城,却每年都会过来小住一阵子。
墙角有外祖母亲手栽种的蝴蝶兰,四季红,鸡冠花;那株一人多高的仙人掌还是自己两岁时送给外祖母的礼物。
而今,景致依旧,人却已经去了。
秦玥叹了口气,正要往外祖母的内室里去。
六月不知何时已经跟了进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小姐,有人在暗处看着呢。”
秦玥心里一惊。
果然,自己的直觉还真灵。这就越发肯定外祖母的死不是自杀了。
秦玥抬头与六月点头示意。
六月的目光便朝边上一间耳房里瞟了瞟。
秦玥立时明白,偷看的人就在那间房里。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秦玥并没出声,迈着小短腿继续往里走。
外祖母的房间还保持着她生前的样子,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双燕金钩挂着蛟蛸锦帐,妆台前放着她平常惯用的珠钗头饰,旁边矮柜里衣衫挂得错落有致。就连外祖母投缳自尽的那根白绫也依然挂在房屋的横梁上,被风吹得四处飘荡。
看似一切都没有异样,可秦玥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秦玥皱着眉。慢慢走着细细查看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六月面容严肃,早已抽出软剑在手。练武人的六官通常比旁人更敏锐一些,她已经嗅到了一股杀气。
秦玥浑然不觉,依然边看边思索。
就在此时。旁边高柜里忽然伸出一柄长剑来,直直往秦玥的小身板刺去。
秦玥下意识后退两步,堪堪避过那柄长剑。
后面六月的反应也不慢,“小姐,当心!”一边惊呼一边慌忙把秦玥拽到自己身后。手里软剑顺势缠上了那柄长剑,同时右脚猛地踹向那个柜子。
柜门“咔嚓”一声碎成了木渣,从里面跳出一个青衣蒙面人来。看那娇俏的身子,十有**是个女的。
秦玥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站着,将玲珑发簪握在手里。
青衣人并不恋战,抢攻了十多招之后,趁六月招架的工夫便从窗户里逃了开去,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看起来,她对江家的地形非常熟悉。只不知她来外祖母房里,究竟想干什么?
六月却道:“小姐有没有觉得。老太太房里太干净了些?”
一语惊醒梦中人,秦玥猛地双手一拍,这才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外祖母出事还不到一天,连灵堂都没布置好呢,主子们忙着打理外祖母的后事,下人们避之还来不及,谁会吃饱了撑的,跑来打扫外祖母的房间?
可是,房间里任何角落很干净,简直连一丝灰尘都找不到。明显是被人刻意打扫过的?
一个死了的老主子的房间,扫那么干净做什么?
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人为了掩饰。她在做案的时候一定留下了什么线索,事后发现了。便赶来处理掉。
会不会是刚才溜掉的青衣人?
六月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小姐可以去问问大公子啊。于嬷嬷刚才不是说了吗,老太太叫她去请大公子,回来的时候两人一起发现老太太出的事。怎么说,大公子都是第一个发现老太太尸身的人。”
秦玥听得连连点头。关心则乱,越是亲近的人出事。越是摸不着头脑,连智商也下降了好多。
二人随即从正院里出来。
秦玥下意识往耳房里瞥了瞥,那个偷看的人已经不见了。
刚走到二门处,就看到秦三爷红着眼眶急匆匆往后院里去。
秦玥急忙叫住父亲。
秦三爷见到她,忙揉了揉眼眶,“玥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秦玥道:“我去找大表哥,问他点事。”
“别去了,你大表哥回了武陵。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跑。”秦三爷说着便牵了女儿的手一起去后院。
秦玥不禁偷偷打量父亲。
父亲脸上的神情很严肃,还有一丝儿的烦燥和不安。
“外祖父,他还好么?”秦玥犹疑着问道。父亲刚到江家就去了外祖父的书房,呆了这么久才出来,看样子谈得也不愉快。
秦三爷只顾走路,有意忽略了女儿的问话。
秦玥便朝身后的六月使了个眼色。
六月随即悄悄地走开,自是看懂了秦玥的吩咐去探听前院的事了。
当秦家父女重新来到后院里时,灵堂已经搭好,老太太的棺椁已停了进去,灵堂正中大大的“奠”字,四周花圈锦簇,白幡飘飘。棺椁前的炭盆里堆满了纸灰,香烛燃得正旺,清烟袅袅。
秦三爷忙领着女儿上前给岳母上香。
曾氏和鲁氏连同江婵、江慧两位表妹在旁边搭礼。
按理说,外祖母逝世,灵前执礼的应该是长子或长孙。大舅舅不在京城,芸表哥便是最适合的执礼人选,可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去武陵?
就算是报丧,也可以派奴仆赶回去报吧?
秦玥心里疑虑重重,随着父亲一道给外祖母虔诚地上过香后,就接过大表姐手里的孝服穿好。
秦三爷看到秦玥的动作有些吃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女儿想要做的事,他的阻止从来就没有成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