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无尘再道:“其实,真正吃亏的乃是佛家。祭台建在豫州,九州气候一旦改变,豫州将是天下先驱。此策略成与不成,豫州百姓都将承受沉重的打击。易地而处,莫说其他门派,就是道家,只怕也难以忍受。然而,佛家境界委实高绝,竟逆来顺受,当真把此事抗了下来。”说着连连摇手,表示无法理解,但是语气之中却充满了佩服之意。
肖逸也心有同感,道:“佛家之志,确非常人所能理解。原来此事由佛家应承了下来,若不然,不知将闹成什么样子。”
廖无尘道:“九大门派之中,除了佛家是真心出世求解脱之外,其他八派哪一个不是勾心斗角,相互算计?”
顿了顿,冷笑道:“莫论其他,就说这祭台之事。雍梁边界允许妖兽修建两排祭台,这是九州共议决定之事,可是在祭台开启前一刻,长阳却故意将妖家一边的祭台毁去,不知是为了离间妖家和妖兽关系,还是故意将水搅浑,其居心之叵测,委实令人惊骇。”
“廖前辈过虑了吧?”肖逸曾听长阳真人亲口说过此事,听其所说,当时只是顺手而为,其目的是为了拖延妖兽开启祭台的时间。
廖无尘哂然道:“过虑?两排祭台只隔着一道山林,他为何不去毁坏雍州一边祭台,偏偏要毁掉梁州的祭台?”
肖逸暗自一凛,回思当时长阳真人言语,确有许多不尽不实之处。至今想来,长阳真人甚至在欺瞒长靖真人,那么其话语中有几句真、几句假,就值得分辨了。
廖无尘续道:“长阳之举,到底是何居心,日后总有见分晓之时。各家之主,一举一动皆有深意。你涉世未深,当处处留心才是,莫空有一番才华,却糊里糊涂给埋没了。”
一直以来,肖逸都自认为经历颇多,思虑远比同龄之人周全,今夜听了廖无尘所讲诸事,才知自己仍旧如同初生婴儿一般,对世事完全无知。一时间,只觉得又惊又愧,冷汗直流。
廖无尘见状,暂时住了口,遥望着天上明月,若有所思。
或许是待着洛龙城内数日不见明月,总感觉今夜的明月分外皎洁。
停顿片刻,廖无尘忽然道:“廖某孑然一生,无子无徒。你修炼了我的华阴术,已算是我半个徒儿了。这两年来,我对华阴术又有所改进,待明日之后,我再传授于你。”
肖逸连忙称谢,但心中却颇不是滋味。放在过去,但闻对方对自己如此之好,定然激动不已,倍加感激。但是,今日听了此话之后,却感觉所有的恩情都变了样子。
他心中清楚,对方所说的“明日之后”自然是救出赵族长之后,若是把人救了出来,便有功法相授;若是救不出来,自然什么也无。
这不是恩施,而是利诱和交换。
但想初见长阳真人和廖无尘时,只觉得对方一言一行都透着长辈之风,令人敬仰不已。可是待自己长大之后,却发现对方形象完全变了,和过去想象的模样截然不同。
“趋利避害乃人之天『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无论其修为多高,都不会改变,果然一点不假。”肖逸暗叹不已,只感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诸味杂陈,百感交集,好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