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在李佑崭新的龙门庄,正忙忙碌碌揭开新章,过起新日子的时候,
早在一个多月之前的川东却是依旧实在旧日子里挣扎
崇祯十四年一月初五日,从云阳张飞庙前,数艘宝船一路东下,宝船居中一座,甚是威武,一对五六丈高的大旗杆上,悬挂着两面杏黄大旗,左边的绣着“盐梅上将”,右边的绣着“三军督司”。
舱门外还竖立着两行旗,每行五面,相对成偶,杆高一丈三尺,旗方七尺,一律是火焰形杏黄旗边,而旗心是按照五方颜色。
每一面旗中心绣一只飞虎,按照所谓五行相生的道理规定颜色,例如代表东方的旗帜是青色,而中间的飞虎则绣为红色,代表南方的则是红旗黄飞虎,如此类推。
这十面旗帜名叫飞虎旗,是督师行辕的门旗。
夜色浓重间,宝船已入巫峡江流湍急,船如箭发,每一只大船都是有许多灯笼火把,像一条一里多长的火龙,威武异常,只是船舱两侧的灯火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江风凄冷,一道人影突然从舱里出来,在舱头静立,看着船边激浪拍在两岸黑黝黝的突兀高石上,怔怔发着呆,嘴里不停喃喃道:“天乎,天乎,老臣负陛下矣!”
那是个中等身材的人,身着蓝色半旧圆领湖绉绿绵袍,腰系紫色丝绦,戴一顶七成新元青贡缎折角巾,前边缀着一块长方形轻碧汉玉。
这是当时一般读书人和在野缙绅的普通打扮,年龄约莫五十多岁,两鬓和胡须夹杂了一些发亮的白须,粗鼻深眼,面色晦暗,显得很是憔悴。此人正是南下督师的阁老杨嗣昌。
他视野拉长,黑森森的高峰如插天利剑,滚滚的江水里,谁也说不清有多少暗礁险滩,走瞿塘,绕滟滪堆,只要一处失误,便将在艰险的征途上死于王事。
他正要睁大眼睛去寻江中暗礁,突然一声猿鸣,声音凄苦,又不觉吟道:
巴东三峡巫峡长,
猿鸣三声泪沾裳!
同时心中哀叹:“满朝中嚣嚣之口,若不能狙敌……唉……悲忽……悲乎……”
去年五月,原本形式还一片大好,他将各股流贼逼到了川东,惠登相和王光恩等纷纷投降,罗汝才也是有了降意,只余张献忠在夔、巫之间的大山之中苟延残喘,
可四川巡抚邵捷春,受士绅怂恿,只想着画地而守,与川中士绅大肆宣扬他‘以蜀困贼’,处处掣肘于他;再则是陕西将领贺人龙和李国奇两镇将士在开县噪归,左良玉更是听调不听宣。
如此,将不用命,士无斗志,尚方宝剑更是没个卵用,所谓的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正的鸡飞蛋打。
半年之间,张献忠和罗汝才从川东到川北,回攻成都,又顺沱江南下,到川西泸州,再从川西回师北上,绕过成都,东趋通江,迅速南下,行踪诡秘,消息杳然。
过了端日,突然在开县黄陵城出现,消灭了总兵猛如虎率领的堵截部队,从夔州、大昌境内出川。他奉命督师至今,费了上百万银子的军饷,一年半的心血,竟然毁于一旦!他望着江水,继续想了很久,苦于不知道张、罗行踪,可是如今朝内自然各种攻奸,已是急如星火。
“老爷,江上风大,还是回仓吧!”
仆人杨忠不知何时在他身后为他披上了大氅,轻声呼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