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黄小河如坠云雾,年轻官员和何山溪等人都莫名其妙,难道此人是穆馨的江湖好友?
只是这个生僻冷门的称呼,也太古怪轻佻了吧?
谁知穆馨也是满脸茫然,欲言又止。
行走江湖,遇上一个突然跟你打招呼的陌生家伙,热络得像是几十年的邻居,偏偏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那就十分尴尬了。
穆馨虽然只是江湖上二流的高手三流的女侠末流的仙子,但到底是闯『荡』江湖有十来年,认识的人可谓三教九流,大多是敷衍应酬的点头之交,她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如何能够张张面孔都记得?
徐宝藻呆若木鸡,姓徐的失心疯了?喊那女子叫神仙姐姐?!
青梅坊众人只见那人快步向前,旁若无人,眼中只有那位女子,开怀笑道:“神仙姐姐不记得了?永徽末年,在吴州老蛟台元宵灯市上,你救了三人,其中那个腰间挎了柄木剑的无赖货,姓温。你最后见我们可怜,还请了我们吃了顿龙源楼的松江鲈,临了还专门买了一兜永嘉柑橘,让我拎着在路上吃。”
穆馨眨了眨眼睛,试探『性』问道:“老黄呢?”
那人已经站在门槛外的台阶上,好似没心没肺地笑道:“走啦。”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穆馨叹了口气,然后深深望着这个男人,凝望着他的那双眼眸,她的嘴角弧度一点一点翘起,如月牙儿一点一点从枝头挂起,柔声道:“真的是你呀。”
那人笑着点头,然后斜眼瞥了一下看似肤浅跋扈实则城府不差的年轻官员,还看了两眼身后两名军中精锐的腰间战刀,至于力压剑池何山溪的黄小河,像是不入法眼,视而不见,大步走下台阶,来到穆馨身前。
时隔多年的重逢,两人相视无言,或是交情没到那份上,或是不知从何说起。
刘姓公子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微笑道:“看来两位都是刺客的同党了,再加上那张桌上用孩子做障眼法的一男二女,都随我走一趟衙门吧。”
年轻人指指点点,如将军沙场秋点兵,将何山溪、高庭泉等人都囊括其中,“丑话说前头,如果反抗,就地正法。”
年轻人故作恍然,“善解人意”地提醒道:“若是在座各位有谁义愤填膺,那么去当地官府告状也好,学那刺客也罢,本官一律受着。”
坐在徐宝藻桌对面的那名男人霍然起身,直视那位刑部清吏司的年轻员外郎,正气凌然道:“刘大人,你身为刑部清吏司员外郎,官职从五品!为何知法犯法,在光天化日之下,诱使宋氏子弟行凶杀人?并且私自行刑,你这是逾越礼制,滥用公器!”
被当庭质问的年轻人神情温和,笑问道:“敢问你是?”
男人伸手将自己儿子推到身后,不卑不亢回答道:“在下亳州宜城县典吏韩岩平!”
年轻官员显然愣了一下,呲牙咧嘴道:“差点吓死我,还以为侥幸遇上了白龙鱼服的贵人,哪里知道是个不入流的县衙小吏,姓韩的,你知不知道,你家县令大人连凑到本官跟前套近乎的资格都没有?”
一县典吏的韩岩平挺直腰杆,尽显书生意气,淡笑道:“刘大人的官再大,总归大不过我离阳的王法律例吧?”
年轻公子哥叹了口气,用怜悯眼神望着这个品级不入流的地方官吏,摇头道:“井底之蛙。”
黄小河脸『色』冰冷道:“韩典吏,当我黄小河腰间悬挂铜鱼绣袋之时,紧急时刻,可先斩后奏,杀上县县令以下的任何官吏,只需在京城刑部入档,事后不用被朝廷追究。”
年轻人笑呵呵道:“此律是由咱们刑部柳尚书亲自订立,更是皇帝陛下批朱画了圈的。怎么,韩典吏,你有异议?”
头一回听到这桩官场n的韩岩平,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岂有此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已经风声鹤唳的青梅坊众人又被惊吓到,一个个恨不得往自己脸上摔两大耳光,让自己嘴馋来此饮酒。
只见街道拐角处先后走出两拨人,前方那批屈指可数,一位清贫儒士模样的中年男人,气态儒雅,此人左手边是一位身穿蜀缎质地长袍的男子,年龄稍长五六岁,约莫不『惑』之年,与前者气质相近,既有世族出身的书卷气,也有几分官场的贵气,右边是一位相貌清癯神『色』冷淡的花甲老人,腰悬一柄长刀,与黄小河如出一辙,也系挂了一枚铜鱼绣袋。
三人身后是十余位精悍异常的侍卫扈从,身份不明,但显然不会是寻常的官府兵丁。
这些护卫并没有贴身跟随,而是始终保持大致二十步间距。
青梅坊这边,看到了居中那位男子『露』面后,刘姓年轻人破天荒『露』出恭谨神『色』,缓缓走下台阶,微微躬身相迎。
许多酒客下意识都站起身,不敢大大咧咧坐在原位上。
看到酒坊内一个个如临大敌的“老百姓”,居中男子笑了笑,伸出双手向下虚按了一下,朗声道:“诸位随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