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用的是清蒸牛乳白、煠银鱼、炒冬笋,什锦豆腐汤等,很是清淡。
午歇后,华槿又去西厢房练字,紫菱替她研墨,紫蓝就站在她身后,她脸上抹了粉,已经看不出被打的痕迹了,她眉眼间还挂着笑,似乎早把今晨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紫蓝凑到书案前,看了眼她写的字,就忍不住赞叹:“小姐的字写得愈发好看了,我瞧着比二小姐的还苍劲几分。”
华槿看她不像是强颜欢笑的样子,便信了一半紫菱所说,她只是受了点委屈的话,毕竟许嬷嬷是院子里的管事嬷嬷,给丫鬟们训话也是常有的事。剩下的一半……既然紫蓝都不计较了,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华槿笑了笑,说:“二姐擅长端庄细密的簪花小楷,我写的却是多为男子所钟爱的草书,你见得少,自然觉得好看。”
紫蓝没读过书,但她很聪明,跟在她身边也识了不少字,虽不见得全会写,但看懂还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华槿写得最好的是台阁体,那是父亲教她的,原先她也是不喜欢的,总觉得台阁体太沉稳压抑了,一点也不适合她这种极难静下心来的人,就像陪着祖母念经一样,枯燥又乏味,念上几句就能睡着。
可后来父亲入狱,母亲为父亲四处奔走,过度劳累病倒后,她每天都生活在担忧和恐惧之中,生怕下一刻就会听到父母亲不好的消息,日日提心吊胆地活着。那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冷静下来,照顾好祖母和母亲,让哥哥心无旁骛的去救父亲。
她练着父亲教给她的字,想着假如她是父亲,这时候会怎么办……渐渐的,心就静下来了。
可惜,她最后还是没能救出父亲……
华槿眼角有些湿润,却不想让紫菱她们看出异样,忙仰起头用力地眨了眨眼,把涩意都逼回了眼眶。
华槿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现在一切都重新来过了,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重演的。
紫蓝并没发现她的异样,低头端详了华槿的字好久,才笑着说:“奴婢以前没见小姐写过这个,可是小姐新学的?”继而又想到小姐这几日一直病着,哪里有时间学这个,除了晌午时分练了一小会儿……她有些惊讶道:“小姐您可真厉害,才一会儿就练得这么好了,相信百寿图很快就能写出来了。”
华槿只能笑笑,这字哪里是一上午能练好的……
紫菱听了紫蓝的话,也不禁放下墨锭,凑到书案前盯着宣纸直瞧,“奴婢倒看不出小姐写的是什么字体,不过……”,她想了想,说:“不过奴婢觉得小姐这字,倒跟二爷书房里挂的那幅字画有些相似,料想是很不错的。”
二哥书房里挂得是书法名家白沙先生陈献章所写的《戒懒文》真迹!它是用茅龙笔书写的,风格很是苍劲挺拔,独具一格……是二哥的一个友人赠给他的,当时她还跟二哥讨要过,二哥却一直没肯给。
紫菱倒是慧眼识珠,她练草书时,确实多数是照着白沙先生的字帖临摹的,不过她练了几年,也只得了个形似,一直写不出白沙先生笔下那种苍劲挺拔中带着平静的神韵来……二哥倒是写得极好。
过了一会儿,刘大夫过来了,华槿放下笔,让紫蓝先引他去西次间喝茶。
刘大夫是府里坐诊的大夫,年轻时救过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满头的白发,面容慈祥,极平易近人,时常会陪着五弟和笙哥儿在院子里玩闹。
他夫人很早就过世了,膝下只有一子,如今在福建泉州府当县令。他祖籍就在真定府的冀州,他嫌福建太远,不愿跟着儿子去任上,就孤身一人留在了北直隶。后来父亲打听到他的事,就把他接到府里来了,一来报答他年轻时候的救命之恩,二来府里多个大夫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