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茯苓给自个捂得严严实实。
羽绒帽子外面,包着是和马老太一样的粉碎花棉布。
用钱佩英的话就是,咱家这田园床单,快赶上你们的工作服了。本来是要给你做棉袄面的,眼下裁的东一块西一块。白瞎了。
棉手套,宋茯苓的两只手套上拴了一根绳,这样往脖子上一挎就行。免得手套总少一只,总忘记放哪。
口罩戴上,腰上别把小水果刀,她点燃火把就往外走。
“点火把干啥去?”钱佩英急急放下手里缝制的乌拉草面罩,这是她给宋福生缝的。赶明出门卖货,套在棉帽子外面,挡风挡雪,不好看就不好看呗,暖和就行。
“迎迎我奶。”
“外面黑,别自个去找你奶,你等会儿我。”
当钱佩英也穿戴好出来后,她闺女早就走的没了影。
宋茯苓举着火把过桥,到了桥对岸,根本没有人。
她瞅了眼火把,都怕风和雪给火把浇灭了。
沿着河边的路,一直走到村口,翘脚望了望,前方的路根本啥也看不见,漆黑漆黑的。火把只能照到自己这块。
想驻足仔细听有没有车轮木撵声,可惜啥声也听不见,只有大雪伴着风声呼呼地吹向耳边。
就这个风速,估计有车路过,也得是到了跟前才能听见。
那还往前走不走啊?
有点不敢走了。
没有路灯的古代,真是黑的瘆人。
宋茯苓试探着冲远处,先晃晃火把,然后嘶吼:“奶?奶?老马太太?”
宋茯苓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吼两嗓子是想给自个壮胆,壮胆完才会接着向前进,没想到恍恍惚惚,竟然听见远处有人回应:“嗳!”
听得不是那么真亮,像是一种错觉似的,但宋茯苓眼睛却一亮,就觉得刚才那声嗳是她奶那大嗓门,急忙举着火把就向前跑。
她得跑出好几百米远,反正也记不清是多少米了,主要是脚上的雪路太难跑,两腿紧着倒腾也像是跑不动似的,才看见像两个雪人一样的奶奶和姑姑。
雪人什么样,马老太和宋银凤此刻真的就是什么样。
宋茯苓到了近前,眼圈一红,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干一个月了,干俩月,给奶买台车。
但语气却不怎么好,急的:“出了什么事,怎么才回来,就是雪天走的再慢也不该这么晚。”
宋银凤说,搁镇上收鸡蛋来着,还?
宋茯苓打断,买什么鸡蛋,还非得回回不空车?这种天买什么鸡蛋。
马老太没吱声,听出小孙女不乐意,但心里却在顶嘴:就这种天,才要买鸡蛋。你等过几日,雪下得更大,卖鸡蛋的都得冻跑,她还怎么挣银钱。
宋茯苓让马老太举火把,跟姑母一起推车。
一二三,推起来,她才知道,这车有多沉。
知道她奶买了几筐鸡蛋吗?一问,她鼻子差点被气歪:一两多银子的。
知道鸡蛋多少钱一斤吗?这么说吧,稍微大个点的鸡蛋差不多一文一个,买一两多银子,一千多个鸡蛋。
难怪卖鸡蛋的连筐都不要了,买鸡蛋送筐,她奶将才挣到手的银钱,将童谣镇上集市的鸡蛋包了啦。
气不气人。
这老太太,怎么就不想想,大雪天手推车本来就难推,上面又摞着23个空蒸笼,又是三床棉被,又是好几层草席子盖在上面,这又加了几筐鸡蛋,我的天,也不怕给推翻车。
宋茯苓气的,力气都变大了,跟着姑母喊着口号向前推。
得亏还没推到村口,她出来找马老太,她爹娘就出来找她了。
宋福生一到,大力气,手推车推的就不那么费力。
宋福生家炕上,钱佩英给马老太和宋银凤倒热水。
宋福生在外面卸车,将几筐鸡蛋都搬进了自个家。
宋茯苓听爹娘说,人冻大劲了,进屋不能直接烤火,最好用雪搓,她就捧着雪进来。
此时正用雪给马老太揉颧骨,用雪搓耳朵,搓手,最后蹲坐在炕上,抱起她奶的脚就给搓。
宋银凤也冻得不行,接过钱佩英递过来的雪,一边时不时打哆嗦一边给自个也用雪搓脸。
宋银凤嘴都有些冻木了:“娘,今儿那掌柜的说的那个事儿,你要不要和胖丫知会一声?”
“啧,提那个干么,跟她说也没甚用,”马老太抱着碗喝了一口热水。
宋茯苓问:“什么事儿。”
马老太说没事没事。
就这样的人,才烦人。
“奶,到底什么事儿,你怎么这么急人?不会是你们在镇上遇到什么难事了吧,姑母你说。”
外面的宋福生听到遇到难事了,也走了进来,眼里带着询问。
宋银凤确实是一副遇到大难题的表情,她支支吾吾说,酒楼的老板想后日,多要九十九锅蛋糕。
“九?”宋茯苓只发了一个音就:“……”
马老太瞟眼孙女,“俺给回绝了。俺们今个回来晚,不只是买鸡蛋,也是让那酒楼的给绊住脚了。你说他怎得就那么烦人,明知道咱做不出,还告诉俺们,听完又挣不到银钱多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