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生活,对于现代人来讲,最难的不是手里没有手机。
什么手机综合症啊,一天离开手机就感觉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没有这病,来这里几天就能治好。
也不是没有缝纫机洗衣机之类的。
虽然做衣服很难,手不离针线也赶制不出几件,全是手工缝制。
虽然在这里洗衣服可难了,多有洁癖的人也拆不起被。
但是对于现代人来讲,最难的并不是那些。
是甭管多远的道,没车乘。
哪怕是个四处漏风的破大客车呢。
就可想而知,在这里,家里要是买不起牲口会更难,那是彻底没有拉脚的。
可牲口拉脚速度是真慢啊,尤其在这么冷天的情况下。
而最雪上加霜的是,在赶路时,回家晚了,天彻底黑透还没灯。
那真是,望一眼,黑呼呼一片。
宋福生他们几人还好,都是男的,黑就黑去,不害怕。小伙子们火力还旺,一路呼呼哈嘿滑雪往家跑。
至多在路上,有上坡下坡时,上坡滑着费劲,下坡摔几个大跟头。
摔倒那就轱辘一下爬起身呗。
用戴着棉手套的大手,互相帮忙,将摔路上的菜袋子重新捡起绑好。
至多头上套的面罩,鼻息处全是冷气热气结的冰,面罩湿透了,粘在脸上,鼻子、嘴、颧骨冻得慌。
至多一人拽好几百斤爬犁滑雪前行,两面肩膀被勒得青紫一片。
可马老太她们这仨人不行啊。
先遇到路太黑,需要点火把的难事。
老太太得负责拽紧缰绳,控制老牛。
举火把这事,就需要小孙女干了。
小孙女得从被子里出来呀,不出来怎么举火把,棉被不得烧着?
老太太解开腰上的绳子,硬挺着冷,下来挪挪袋子,空出旁边的位置,让小孙女和她并排坐,她俩披着棉被。
而米寿仍然是在俩人身后,蜷缩着在睡袋里的身体,啥也看不着,睡袋外面呼着棉被。
米寿认为因为有自个的存在,所以搭在后面的棉被会漏风,他就蠕动着身体,用两只小脚给棉被压住,这样奶奶和姐姐后背不漏风。
给马老太吓一跳,“米寿啊,别乱动,看掉下去。”
“噢。”米寿在睡袋里应了一声。
马老太这才帮着孙女点火把。
其实老太太此时浑身已经没有热乎气了,之前仨人用棉被捂的热气,这一抖搂,全跑没了。
尤其是前胸,心口肚子这里,被迎面的风吹的透心凉。
后腰还好,后面有米寿挡着些冷风,也有车上高高的袋子遮挡一些。
宋茯苓觉得自个更不容易,跟奶共同蒙着一条被,点火把举火把的胳膊却要伸到外面。
袖口再严实,被冷风一吹也呼呼往里灌冷风啊,举火把的整条左胳膊冰凉。
就这,还没算举一路,到家这条胳膊还能要了吗?
啥?你说换手来回举?
那换来换去,围的被子里还能有热乎气了吗?
不,这不是最难的,不用考虑手会举酸了,因为火把噗一下灭了。
“奶,这上面抹得油是不是太少了,你是不是又瞎会过日子啦?”
马老太冤枉:“没,我这回没,特意多抹来着,艾玛,风太大的事,又刮雪沫子。”
宋茯苓欲哭无泪,重新点燃,燃起来只坚持几分钟又被一股刮着大雪的风吹灭了。
马老太急忙道:“别点了,这条道我熟,摸黑赶车吧,不能赶沟里。”
这条路上,就她们仨,山边全是树林子,一点儿光亮也没有。
黑漆漆,耳边还全是风声,眼睛被雪迷的啥也看不清,纯靠雪地照亮。
宋茯苓捂住腰间的弩,寻思敢来大型牲口她就干一个,夜晚赶路太瘆人了。
而这些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这条路有上坡下坡。
下坡需要紧紧拽缰绳,别让牛刺溜刺溜一顿跑,再跑沟里去。
上坡更难,老牛不往上走。
老牛也不想这样:可它饿了,渴了,挨冻一天了,后面还拉这些东西。换谁,谁也不干呀。
棉被早就让宋茯苓和老太太裹在米寿一人身上了。
她俩人此时啥也没披,都下车了,在一左一右拽老牛。
“走哇,走,你歇着也得到家歇,你要在外头冻死啊。”
宋茯苓也急得跟她奶一起喊:“走,动一动,动一动。”
棉被里的米寿,听到姐姐和奶奶骂老牛,心里只觉庆幸:
艾玛,得亏不是这天逃荒,心里也焦虑的很,真想一掀被下去帮忙。
可是奶奶说了,他长得太小,下来是添乱,给老牛惹急眼了能一脚给他踢飞。
与此同时,家里这头。
宋阿爷在村口也被雪浇的,跟雪人似的。
家里的壮劳力已经让他派出去了,让去迎一迎。
因为宋阿爷猜到了,那几伙人都没进去城,也早就按之前说好的进不去就尽快回,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