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凉战事终于了结,战火纷飞长达数年。两方交涉了很久,最终定下来在固城议和。代表凉国的是十皇子,是已逝纳莎公主养母妃的亲子,也是她生前最疼爱的弟弟。景国则是来的七皇子,此人虽沉默寡言,但是却脚踏实地做事,十分可靠。
王谨修并未进入帐营中直接参加此次会晤,他坐在固城边的梧桐树下,依靠着树干,望向天空,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有一个很重要的骨头从他身体里抽走了一样,整个人都有些使不上力。接下来,终于有机会去云国了,荣宜,我会明白的,对吗?
他看着双方使臣的马车渐渐远行,呼出了一口气。
三月后,云城。
王谨修一路走得不快,他心中总是有一种隐隐的恐惧,好像是云地有什么在召唤他,让他睁开眼睛去面对眼前的事实。十年中,他像是一直在用战争和追杀麻痹自己,看不清真正的世界,如今看着周边的一切再次踏上正轨,他终于可以沉下心来思考,世间大道。
云国原都城已经更名为云城,王谨修抬头看向上面的城墙,此处,应当就是云公主单皎递交降书,砸玺自尽的地方吧。他回想当年那个笑容像阳光一样明媚灿烂的小姑娘,闭上了眼又睁开,确实应该面对这一切了。
王谨修从行囊中取出了贺励的佩剑,走到城墙角一棵玉兰树下,埋了起来。当年此城算是因你而破,那么你就换一种方式,永远守着这里吧。
“太傅大人。”十一皇子荣宣早在半月前就来了云城,日日在城门徘徊,终于等到了王谨修。“三皇兄就说我来此等候,定能找到你。”
“十一皇子?”王谨修有多年不曾见过故人,只是凭着记忆勉强认出了荣宣。
“是,是我。”荣宣当年初见王谨修时才刚满六岁,现在他都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当真是光阴飞逝。“朝局大变,四皇兄荣宇摄政期间屠戮手足,杀了六皇兄和十皇兄,七皇兄也只是侥幸躲过了刺杀。”荣宣顿了顿,从怀中掏出荣宵的亲笔信,“三皇兄让我来告诉你,现在无论听到了什么消息,千万不能返回都城。”
王谨修接过信,快速浏览了一下,十分震惊,“怎么会,荣宇?”
荣宣摇了摇头,“三皇兄说,让太傅相信他,留在云国。”
“朝堂之中,可有变局?”
“陈首辅还在,六部主臣也没有变动。”荣宣想了一会,“倒是有一点,易善渊侍郎被破格提选进了内阁。”
王谨修点了点头,看来皇上依旧想用世家力量相互制衡,荣宵不让他回去,是不想再将王家卷入浑水中,让朝局更加混乱。只是这朝堂在既然依旧没有大规模变动,那荣宇匆忙间一下子除去如此多的皇子是为何目的?
“十一殿下,你,相信荣宇吗?”
荣宣没有回答,他始终都记得当年会牵着他走回寝宫,会将他抱在膝上的四皇兄,“我相信三皇兄,也请太傅大人,相信他。”
王谨修进入云城中,走一段就能看到一面白旗上画着火烧云,白色是云族象征之色,这火烧云倒是艳烈得极,十分醒目,也不知是何意。王谨修随意走进一个茶馆,倒是见到不少人聚集,额头上绑着或是手中拿着火烧云的旗帜,不乏女儿家。他也悄悄从路边拔了一个拿在手中,不着痕迹地坐在众人之间。
台上有一青年男子义愤填膺地讲着当年单皎公主殉国之事,王谨修回想起当时接到消息时,自己也是十分吃惊,“云国降,帝焚于宗庙,后自尽,太子以身换取三千将士性命,公主递交降书,殉国而亡。”没想到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竟然有此勇气,如此坚韧不屈,怪不得与荣宜意气相投。当初简报上只一句话,现在他倒是可以听听民间的故事是怎样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