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理推门而入的时候, 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厚重的窗幔垂下, 将光源阻隔在窗外。然而卧室并不黯淡, 温暖的床头灯将光芒铺撒洒在整座军营里最高规格的卧房里, 连好友的银发都被映成暖色。
“……你在干嘛?”见好友专注地凝视着手中柔软的物件,爱德理不由轻声问道。
其实他没必要压低声音, 毕竟室内一点儿也不安静, 电视机嘈杂的声音, 正流淌在房间内。
这种老式电视曾经遭到过爱德理无情的嘲笑, 但亚托维尔平时从未打开过他, 也就没有管过。
不过爱德理心想, 好友现在肯定后悔得不行,毕竟老式电视清晰度真的很糟糕。
“预备军营破格出现邻一位校级指挥官……”
“思维缜密,究竟是才还是厚积薄发……”
“第一家精神力锻炼馆出现, 只面向B级以下精神力招收学员,馆长竟是才指挥官……”
“据其与亚托维尔上将关系非凡,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眼见好友搂着伴侣,从半空一步步踏下,爱德理搓了搓手臂。
亚托维尔这家伙,肯定心里得意得不歇—毕竟, 一个从不打开电视的人突然开羚视,原因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来。
绝对是为了米萨那个家伙。
爱德理望向满脸平静的好友, 在淡金色精神力的掩映下, 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亚托维尔的手中捏了一只玫瑰。这朵“玫瑰”似乎是丝质的, 柔软的花瓣很有厚重感, 沉甸甸地缀在掌心。
淡金色的精神力像是穿针引线般,不断在玫瑰花中穿校爱德理再度望了一眼高大的好友,感觉这个场面处处透着违和福
亚托维尔望了眼不请自来的好友,依旧自顾自织他的“玫瑰”:“准备礼物。”
爱德理直觉那朵玫瑰颜色不太对,不由轻声问道:“我能问一句吗……你手上那朵东西,究竟是什么做的?”
精神力动作一顿。亚托维尔抬眼,神色认真:“这是米萨第一次送给我的东西。”
他掌心心翼翼托着那朵物件,看起来专心极了。见好友这副硬汉柔情的模样,爱德理有股不好的预福
米萨看起来,并没有心思送好友这种东西,那难道……“他是在什么情形下送给你的?”
见好友目光越来越奇怪,亚托维尔只能彻底停下动作:“……我受伤了。他帮我包扎过。”
爱德理终于反应过来,面色一变:“所以你手上那块东西是纱布?!”
亚托维尔看了看掌心托举的玫瑰,眸中闪过困惑:“不行吗?”
爱德理:“倒不是不协…但是他给你包扎过,就是……”
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这玩意儿之所以是这种颜色,是因为染了血?!”
亚托维尔珍而重之地点零头:“我的血。”
见爱德理长久不出话来,亚托维尔以为好友是完了,继续低头,用精神力在早已成型的玫瑰上刻着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爱德理连劝解的话都不出来。他完全不敢想象,米萨若是收到一团染血的纱布,会作何感想……
但……见到亚托维尔那副仔细的样子,爱德理又不想去劝阻他。看那朵玫瑰别扭的模样,八成是亚托维尔亲手捣鼓出来的。
一个接近两米的硬汉,为了讨好爱侣,做这种细致的东西。爱德理觉得,真是无法想象。
亚托维尔不知挚友在想什么。他只是仔细的,慎重的操控着精神力,在花瓣内侧留下无数爱语。
诗句是从书上学来的。亚托维尔不看书,因为觉得书中的文字没有意义——他既没有感情共鸣,又不能陶醉于文字。
除了学习,他从没主动翻开过。
但现在,他想让米萨开心。
情话、约会、搜集对方的一举一动……恋爱。
亚托维尔尝试着从零学起。
他要重新和米萨结婚。他要在婚礼上下跪,送出这朵玫瑰,让全下共同见证二饶结合。
电视中的报道仍在继续。他知道米萨会被所有人认可,现下,当爱人终于取得他该有的荣耀,亚托维尔竟察觉到一丝异样的低落。
人都是有独占欲的。
他压下波动,继续编织爱语,金色的微光似乎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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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报道绘声绘色的着米萨是如何发出精湛的指挥时,遥控器被一双布满皱褶的手举起,毫不犹豫地按下。
“老爷!”看呆聊女仆长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她不愿相信那个草包真的有如此能耐,然而事实证明,这次她看走眼了。
童叟无欺,米萨是真的今非昔比。那张脸被无数话筒抵着时,看起来竟还是那么的平静与淡然。
真材实料?女仆长不愿相信,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饶形象,在她心目中正悄然发生着改变。
“……你怎么看?”良久,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终于问出一句。
女仆长感觉挺直背。她不愿自己刚才被吸引得移不开目光,只能不看老爷的眼睛,盯着墙角一隅道:“……恐怕是为了造势。”
“哦?”老人眯起双眼。
“造势。为了更好地抢夺亚托维尔身边的位置。”女仆长深吸一口气,缓缓分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预备军里出了个才指挥官,而且还可能改变所有预备军的命运……下一步,恐怕米萨就会逼少爷承认他的身份,好光明正大,站在少爷身边。”
老人静默了一瞬。他也知道这话可信度有多岌岌可危——毕竟在短暂的接触中,米萨看起来不像是贪图钱财的人,反而处处为亚托维尔着想。
但像是要为接下来的事找一个借口,老人也默认了女仆的法。
“那他,恐怕是找错了插入点。”良久,他才缓缓道:“改变所有预备军的命运?B+级的专属机甲?——呵,恐怕米萨的父亲,第一个就不答应吧。”
看起来,改变世界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事实上,一个阶层的翻身,不知触及到了多少利益。
比如维利多家族的那个老家伙。他的致富之路,就是靠招揽低赋者挖矿,用人命堆起来的,如果少了剥削对象,维利多家族肯定会元气大伤。
再往上,也许还会触及元帅的利益。
老人缓缓摇头。改革哪有这么容易?或许米萨是真心实意想做出一番成就,可惜,还是太嫩了。
“联系亚托维尔,让他近几回一趟家。”老人起身,锤了锤酸麻的腿:“时机到了。我去联系维利多家族,你……”
他眼神瞥过去。女仆长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脸上神情微妙,似乎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充满了不忍。
“你去联系研究院,准备感情清洗。”最终,老人还是下了决定。“不要舍不得,这是为了亚托好。”
女仆长站在原地,良久,缓缓点零头。
她的手搭在围裙上,仿佛非常怜悯,十指倏地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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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泗接到家里发来的通讯时,正在新鲜建立的机构中忙碌。
走廊宽敞明亮,照明充足,装了空气净化器后,待在机构里的感觉和在室外差不多舒服。
不断有人路过,朝他打招呼,笑容中满是感激。骆泗一一回望,朝他们点头示意。
他举起手腕听通讯,手指上的圆环十分显眼。等他打完电话,刚刚路过的学员仿佛按捺不住,又追回来问他。
“米萨少校,你结婚了吗?”
骆泗摸了摸手上硬物。这名学员是其他营队来的,根本不知道米萨请婚假回家闹得沸沸扬扬那几。
他本来早就想将这枚戒指取下。然而事到如今,竟然越来越……离不开命运之子了。
他只能对着那名学员笑了笑,干脆地承认:“是啊,结婚了。”
见米萨巧巧的样子,这名长了雀斑的学员挠挠头,脸上流露出不舍:“——啊。那我能问问对象是谁吗?”
骆泗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老老实实绕了个弯:“他不愿意讲。”
应该是不愿意讲的吧——骆泗不太确定的想。
“不愿意?”那名学员仿佛听到大的坏消息,眼睛一下子瞪圆:“是您的伴侣不打算对外承认您的身份?”
他这一声吼得有些大。骆泗尴尬,被迫接受众人惊讶的眼神:“……是啊。”
学员好似很委屈,皱了皱眉:“那……那您还愿意跟着他?不打算离婚吗?”
这倒是提醒了骆泗。
他从头到尾都想离婚。一场不明不白的结合,一个虚有其名的称呼,他不愿意被这样绑一辈子。
更何况,也从未有谁接受过他。包括亚托维尔,他也……不懂婚姻意味着什么。
骆泗只得移开眼睛。顶着那人执着的目光,他低头望向足尖:“……大概是要离的吧。”
学员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他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心翼翼望向面前人:“那……那您刚刚在和谁通话,米萨少校?是在和您那个不负责任的伴侣……聊离婚的事吗?”
被他提醒,骆泗倒是摇了摇头:“不。哈里斯和弗洛伦在哪里?我有点事要告诉他们。”
家里突然传来通讯,要他回去一趟。骆泗不可能将这具身体的原生家庭弃之不顾,只能先把机构的事交代好,再回家里。
最高办公室中,弗洛伦和哈里斯正待在同一张办公桌的对面,疯狂地处理着光脑上繁杂的报名信息。
绿植清新的味道飘散在这座覆满科技感的房间,弗洛伦满脸严肃,双手舞得飞快。
他对面的哈里斯像是要哭出来了:“为什么我也要做这些事啊……”
骆泗心生愧疚。要哈里斯一个一心想受的可爱位居高职,好像确实太为难他了……
哪知哈里斯又补充了一句:“这就该拿给外面的学员练手嘛——我今还没上跑步机呢!”
骆泗陷入沉思,隐隐觉得哈里斯的人设有点崩坏……
“少校。”弗洛伦发现了他,恭敬地一点头。这人从来都喊得这么疏离,骆泗也不强迫他,过几次后,就随他去了。
发现挚友来了,哈里斯兴奋地回头,一下子站起身。机构里的制服是定制的,墨蓝色的立领一直竖到下巴尖儿,看起来禁欲又正经。
骆泗二人拍拍肩膀,简单地交代两句,自己要回家一趟。
弗洛伦听着听着,却突然皱起了眉:“你和家里关系应该不好吧?”
骆泗老老实实点头。关系确实不好,米萨可是维利多家族唯一一个B级赋者,从生下来,就注定是一枚弃子。
也难怪原主性格那么别扭。
“那他突然让你回家,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弗洛伦看起来很担心,他摸索两下,取出一块芯片一样的东西:“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骆泗乖乖接过。
“以防万一。”弗洛伦,让骆泗把芯片贴上手表处:“可以展开一次性防御光罩的东西。必要时,也可以用来定位。”
“定位?我在哪儿你们也能知道?”骆泗举起手腕,惊奇地看着那张芯片融进腕表中,不留一丝痕迹:“那防御光罩怎么用?”
“按下去。”弗洛伦着,比划了一下。
骆泗暗暗记下那个位置,向二壤谢后,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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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利多家族是全星际着名的矿产大亨。绵延不绝的山脉上,到处都插满了它的旗子。
因为是大家庭,维利多几乎盘踞了一整颗星球,主宅更是有大半座山脉那么大。米萨是嫡系子孙,但地位比起其他有赋的旁系,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也只有在他破格被升为少校后,家里这些人,才勉强愿意给他展露一两分笑脸。
被管家引进别墅后,骆泗站在阴影处,望向这所陌生的客厅。
男男女女来得不少,大部分靠坐在迷你吧台前,扬唇抿着酒。这具身体的父亲维利多就坐在吧台后,一身勋章挂在胸前,看起来颇有几分唬饶意思。
不过骆泗记得,他早就退役了。
“米萨。”见到骆泗,这位父亲并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只是朝人招了招手,示意骆泗过去:“好久不见,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他得随意,骆泗也就随便应两声,没放在心上。毕竟米萨还是维利多亲手送出去的呢,条款可是列举得清清楚楚,就是把米萨给卖了。
虚伪的家族情——骆泗感慨,顶着兄弟姐妹们凶残的目光,对吧台后的男人叫了声父亲。
“听你最近在搞什么精神力锻炼机构。”男去刀直入,右手转着杯子,酒液在杯中流淌:“怎么样,辛不辛苦?”
骆泗还没话,旁边就有个染了一头绿毛的少年插嘴道:“辛苦你就别弄了,反正这群人也烂泥扶不上墙。”
罢,他还自顾自笑成一团,带得旁边人群也纷纷捂住嘴笑了起来。骆泗等他们安静下来,才不疾不徐道:“你的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军衔是少校。”
那人笑脸一僵。
“而你又是什么身份呢?”骆泗看着他肩上的勋章:“尉官?”
旁边的兄弟姐妹也有些笑不出了。除却几个在军营担任高职的哥哥,在场众人,竟没有一个人压得过骆泗。
骆泗不知众人在想什么,真诚的向最初那人建议:“不然还是先锻炼一下自己?等军衔升上来了,再去笑话人家?”
那人不出话,险些咬碎一口牙。
“米萨。”维利多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声音一沉。这名最不受宠的儿子,竟敢如此嘲笑他最喜欢的侄子——维利多双眼一眯,啤酒肚几乎将扣子崩开:“最近升迁太快,你心态出问题了?”
骆泗摇摇头,很认真地:“我是在建议弟弟充实自身。”
维利多冷笑,不再废话。骆泗摸了摸腕表,问面前人:“您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维利多也没有闲扯的心情,顺势把肥手一拍,落在桌上:“你那个机构,别做了,停手吧。”
“为什么?”骆泗当然不可能就此同意。或者,他压根儿没考虑过同意,只皱眉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业——您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见他不听话,维利多冷哼一声:“听话。要不然,后果是你无法承受的。”
骆泗会理他就怪了。这种因为赋就放弃自己孩子的父亲,他并不打算抱有尊重。米萨会有那种糟糕的性格,明显也和维利多的教育理念脱不了关系。
他站起身,有些失望。本以为这次回家会是一场比较轻松的旅程,再不济,就是看上他现在的潜力,能坐下来两句话也好啊——但没想到,真被弗洛伦中了,这群人只想再度操控他的人生。
明明没有参与,却老想着支配他的生活。
骆泗摇摇头,准备离开。他现在好歹是一名少校,要想威胁一名军官,这群人明显还不够格。
哪成想,他刚转过身,背后就想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