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泗提着一大堆行李来到B城后, 第一时间联系了乔钰诩。
这所酒店的安保措施很好, 高层几乎不会有人经过。他收拾好行李, 挥别助理后便掏出手机, 有些疑惑地歪过头。
屏幕一片寂静。淡灰色的聊框中,依旧只有刚才自己发的那条消息, 回复区空荡荡的。
乔钰诩是睡着了吗?
坐在柔软的大床上, 床头灯光微暖, 骆泗垂着眼睛, 摩挲手机片刻。
既然暂时没有回音, 还是先准备一下中午的试镜吧。
这次的偶像剧, 是白花女主与霸道总裁的标准现代配置。
要是放原来的世界,大概已经没人看了。然而在这个世界中,受众依然众多。
这次骆泗也算做了挺多准备, 台词背得滚瓜烂熟。等到了试镜用的房间,脊梁骨都比以前挺直了不少。
导演看到车炀这副有信心的样子,期待地撑起下巴。片刻后,他眸中的期待迅速归于湮灭。
试镜的戏有两场,一场是总裁宣布凉王破时的霸气,一场是在主持会议。比起前几名演员, 骆泗在会议室里的那场戏堪称完美,将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即使是一个人在尬演, 那副布置任务的样子, 也像身边真围了几个弟似的。要起业务熟练度, 肯定能将前不久几个明星通通比下去。
就好像他真的当过几总裁似的。
但另一场……导演捂住眼睛, 心情沉痛:为什么车炀,一点霸气感都没迎…
以前的车炀人是长得艳丽零,好歹该唬人时还是唬得住的。现在这人去参加完几场真人秀回来,怎么这么……该是温和的好还是听话的好?
演完两场戏,骆泗垂手在原地站好,乖巧地等待导演发话。见他那副失望的样子,骆泗低下头,不免有些心情低落。
难道又搞砸了?
真人秀过后那段空闲的日子,骆泗窝在家里,看了不少演员的封帝之作。每看一段,他都会按下暂停键,去镜子前模仿各位影帝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也许是因为隔了一层屏幕,这些模仿总是有点不得要领。直面现场,也许能有更多收获?
正巧酒店旁有一座影视城,骆泗从房间出去后,犹豫片刻,戴上帽子,遮住半张脸。
去看看吧。
影视城占地面积极广,大部分可以游览,剧组租用的场地,却是不对外开放的。骆泗不清楚这一点,等好不容易摸到影城,却完全找不到拍摄现场。
影视城以古代场景为主,这里还是江南镇婉约的楼阁水榭,不远处就变成了皇城浩瀚的城墙。站在桥中央,他一脸迷茫,环顾四周。
艳阳高照,游客们举着遮阳伞在影城内漫步,竟没有一个剧组的影子。
似乎是因为他的身形颇为熟悉,已经有不少游客回首望他,眸中带着兴奋:“不会是哪个明星吧?”
“到这里是有戏要拍吗?”
终于听到身旁的议论,骆泗回神,准备离开。不成想,此时却有一名身着雪纺长裙的少女走上前,手里拿了只横格本子。
“你好。”在同伴的催促下,少女兴奋地仰起头:“你、你是车炀吗?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是这具身体的粉丝吧。
骆泗反应过来,伸手接过,朝人一笑。身为明星,会被人认出来也不奇怪。
他只想着签个名不算什么大事,完全没料到后续发展。
“真的是车炀!”见他接过本子,守在旁边偷偷观察的两名女生瞬间兴奋起来。她们这一吼,瞬间半座桥都知道了这儿有个明星,瞬间转过头。
骆泗还没反应过来,周遭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车炀,您别走,能和我合个影吗!”
“车炀!我太喜欢你在《密室逃脱》里的表现了!”
周遭闹哄哄的,全在喊这个名字。稍远处的街角,人们好奇地扭过头,见桥上全是人,不由也探头探脑地走了过去。
低估了这具身体的人气值,骆泗高举双手,近乎无措地抓紧少女的本子。
“等等,先别急……”不知哪只蓄了指甲的手趁乱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戳出一道红痕。骆泗吃痛,见最开始的少女已然被挤得老远,不由伸长手臂:“你的本子——”
“车炀!”一只手横空插过,险些将本子打落在地上。骆泗一个趔趄,差点被人群带倒。他不知不觉步步后退,倚靠在脆弱的木栏杆上。
“等等……”他努力地站直身子:“不能这样,在桥上拥挤是不对的——”
声音湮灭在闹哄哄的人群郑骆泗被挤得头晕眼花,几次险些跌下水去,又被人手忙脚乱地拉了回来。他只得崩溃道:“排好队,我们一个一个来好吗——”
不远处,一道身影正好从茶楼走出,瞬间意识到了这边的混乱。他轻轻一瞥,就打算离开。
待看清中间被围着的是谁,那双美目倏地睁大,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听起来咬牙切齿极了。
“他是猪吗!”
景区有许多游玩项目,除了赛马,还能在湖心泛舟。不过现在烈日炎炎,就算是撑船的老翁,也只是坐在船尾垂着眼睛,困顿地打着哈欠。
他掌心皱纹极深,紧紧攥着一只竹篙。那只脑袋一点一点的,刚要彻底垂下,手心一空,瞬间又是一抬:“谁啊,拿我东西干嘛!”
面前青年鸭舌帽扣得极低,形状姣好的下巴从阴影中露出来,薄唇紧抿。他在衣兜中掏了掏,摸出一叠红票子,塞进船翁怀里。
船翁迷迷糊糊接过,腰上便是一紧。回过神时,这名身形纤瘦的青年已经轻松把他举起,果断地放在岸边。
老翁被这一连串动作搞懵了:“搞什么啊!”
他们这边动静也大起来,好在绝大多数人目光都被桥上那一幕吸引住,往这边看的人很少。
“借船一用。”乔钰诩冷冷道,竹竿一撑,已然顺着水流飘出。石桥上,骆泗整个人几乎被挤出栏杆,只伸出一只手,在半空可怜兮兮地晃着:“大家别挤啦!”
“别挤啦别挤啦!”他身边的裙是听到了,可后面的人没有啊。只要有人凑热闹,最前面的人们势必要被挤出一截儿。
骆泗半只脚都落在栏杆外面,被烈阳晒得头晕眼花:“想签名的,让人把本子传上来!”
“车炀!”桥下忽然传来一道轻呼。骆泗转过头,待看清阴影中的是谁,眼睛瞬间一亮:“乔钰诩,你……”
“下来!”乔钰诩将竹竿一握,另一只手摊开:“跨过来!”
石桥很矮,离水面只有一人高。众饶惊呼中,骆泗毫不犹豫跨过栏杆,轻轻朝下一跃——
船一沉,被带得在湖心转了几圈。乔钰诩抓紧竹篙,在闪光灯与众饶惊叹中,船瞬间飘远。
石桥的阴影覆上。骆泗赶紧坐下,避免被撞到头,一边问身旁人:“你、你怎么在这里?”
被挤得心有余悸,他还微微喘着粗气。白衬衫皱成一团,脸上还有指甲划过的红痕,看起来狼狈极了。
见他这样,乔钰诩气得不出话。顺着水流,船一路远离喧嚣,渐渐漂到了湖心岛。
湖心岛一片寂静,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岸边是几株垂柳,墨绿色的叶片垂下,拂过湖面。
乔钰诩明显在生闷气,见他这样,把人牵扯进来的骆泗非常地不好意思:“抱歉啊。”
“你还好意思!”青年瞬间起身。他将竹篙丢在一旁,手在空气中轻点,专心数落:“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都不知道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你到底有没有自觉?”
见骆泗没有反驳,乔钰诩的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是明星,是公众人物!在影城答应给人签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等真被挤进湖里,你就开心了?!”
骆泗特别心虚。他自己倒无所谓,也不知乔钰诩撑船那一幕被人拍下来没有,又会不会引起外界的热议……
“像你这样不会保护自己的,就不要……”乔钰诩还在训话,忽见骆泗抬起头,特认真的对他。
“你又帮了我一次,谢谢你啊,乔钰诩。”
阳光正好从柳树的间隙洒下,铺在脸上,热热的。乔钰诩话音一顿,磕巴了两下,舌头瞬间捋不直了。
“上午怎么不回我啊。”一语毕,骆泗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是在试镜吗?”
乔钰诩面色突然一僵。坏了,忘了戚学覃那件事!
骆泗完这句话,还没等来回音,就见对面人突然转身,声音闷闷的。
“……是啊。”
乔钰诩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骆泗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他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怎么会这样?
王导的意思明确无比,基本盖章了车炀就是那个救命恩人。可车炀……怎么会是车炀!
这么丢脸的一幕被他看到了?
乔钰诩抿唇站着,手在胳膊上越抓越紧。车炀这副细胳膊细腿的样子,要怎么在戚学覃那儿虎口夺食?
但是……乔钰诩胳膊渐渐收紧。如果真的是车炀,那这人……怎么什么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