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眯着眼看向远处,黑『色』洪流正是于禁率领的青州军,青州军基本上都是步卒,阵型排列严谨,脚步整齐划一,不难看出,都是精兵!
铁甲铿锵碰撞,枪头戟尖上摄人的寒芒闪烁着,数千人将气势凝结,像一把巨锤砸向了整个广戚的城墙。
四五百残兵如何能抵挡这汹涌澎湃的气场,他们各个缩回墙下,呼吸急促,眼中带着深深地恐惧。
杨姓都尉深吸一口气,猛然发力暴喝,“全体,上箭矢!”
青州军数千人的身前,一个身穿铁甲,头戴红樱铁盔的男人伸手抚『摸』了一下飘到自己身前的大旗,脸上带上了一丝微笑。
既然自己的身前立着这面旗,那自然不能让它仅仅是现在这样,它应该到一个更加醒目的地方!那就是敌军的城头!
雨滴突然减弱,慢慢地完全收住,乌云仍然停留在气氛凝重的广戚城上方,士卒们紧握手中的长弓,目光死死的盯着城下的青州军,等待着己方那位空降而来的都尉发号施令。
城下统领三军的于禁抬头,一张带着坚毅的脸上浮现几分狰狞之『色』。
城墙之上,杨姓都尉眉头一紧,手握成拳,目光中带上了决然。
暴风雨前的宁静终究还是会消失。
于禁的手臂猛然挥落。
“咔嚓!!!”阴沉的天空中一道霹雳闪烁,雷龙怒而咆哮。
一股卷着尘石的狂风如滔天巨浪般席卷向北方,带走了世间那枯寂的万物。
围棋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士卒的盔甲上,落在冰凉的城头,落在了那面写着“曹”字的大旗之上。
“进攻!!!”
“杀!!!”两千青州军前军悍然出击。他们踩着稳健整齐的步伐,无惧身前的狂风暴雨,一声“杀!”战意激昂!
“全体,上箭!”杨姓都尉沉声叫喊,虽然声音沙哑,但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士卒们还是听到了。
莫沉猛猛地呼吸了几下,等到心跳声回归到一个比较稳定的频率后这才将箭矢捏住,搭在了左手中的长弓上。
“徐县尉,报步数!”
“喏!敌五百步!”
声音戛然而止,数十秒后,声音再次响起,“敌四百步!”
杨都尉咬紧牙关,右手缓缓的抬到了右耳平行的位置。
“敌三百步!!!”
“全体,抛『射』,放!!!”
长弓上扬,士卒们呼喝着放开拉成满月的弓弦,任由紧绷的弓弦向前猛冲,将那一支支带着凌厉杀气的箭矢『射』向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向了前冲的青州军军阵内。
青州军纷纷举盾,除了一些被穿过漏洞『射』中的倒霉鬼,其他人继续奔跑着,速度虽然减弱了一些,但仍然很快。
莫沉这边则是慢了半拍,他是个猎人,从小放箭时就看重呼吸的节奏,突然换了一具陌生的身体,呼吸节奏以及力道的掌控都必须适应!
好在这具身体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所以长弓被他轻松的拉了一个满月,一个长长的却平稳的呼吸后,莫沉猛然松手!箭矢划破气流,带着轰鸣声『射』向青州军靠右边的位置。因为那个位置,漏洞最多!
观察自己『射』出的长箭是否命中目标,这是每个猎人的必修课!饶是漫天大雨,莫沉也隐隐约约的看到了有一个倒霉鬼被长箭『射』穿了脖子,斜着倒了下去,被身后的战友踢到了一边。
心脏再次剧烈的跳动,莫沉摇头苦笑,看来这具身体还是不太适应这血腥的战场,其实……自己也不适应,自己的战场仅仅是一片密林,一人与一群野兽罢了。只不过相对于这个刚刚参军就遇上战争的倒霉家伙,自己的内心比较强大些。
“敌两百步!!!”徐吉的嘶吼让正在想事情的莫沉一个激灵,再次将一根长箭搭在了弓弦上。
“全体,密集『射』击!放!!!”
莫沉并没有见过什么叫密集『射』击,但听名字也大概能理解,他猛的起身吸气,长弓拉成满月,吐气的瞬间右手一松,箭矢宛若流星飞『射』而出,冲着青州军第二排的一个漏洞狠狠地刺入。
“呃……”一个青州军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脖子最低端的长箭,随后口中哇的涌出一口血,身体摇晃着往后倒去。身后的队友急忙绕开,继续奔行,其实也不是他们不想管队友的尸身,而是这个时刻,不能管。
四五次『射』击后,莫沉的心脏终于不再猛烈跳动。
可是……敌军已经到了城下!
“一半人继续『射』击,一半人搬石头给我砸!”杨都尉疯狂的挥着手,他可不敢让敌军攻上城头来,四五百人再怎么勇猛也挡不住几千人的消耗,更不用说,这四五百人里还有一百多新兵……。
距离广戚城千米开外的于禁双腿夹了夹战马,与主人默契度相间的战马迈动四蹄往前走了走。
“弓箭手出列,五百步抛『射』,压制敌军城头攻击!”
“喏!”
一个偏将挥手,带着一千背着大弓的弓箭手开始向着广戚城奔跑而去。
而此时,广戚城上的徐州士卒们也搬起了大石头。随着徐吉一声暴喝,数百巨石从城头凶猛而降!
“我靠!!!”一个青州军敏捷的一跳,一块大石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嘭”的砸下。
他旁边一个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青州军被一块大石头正正的砸中脑袋,那颗惊恐的头颅就像落地的西瓜,“嘭”的爆裂,脑浆和鲜血喷了满满一地。
令人作呕的场景并没有让这群之前是黄巾军的士卒们发恶心,他们继续做着手头的工作——搭云梯。
一轮石头砸死了几十个青州军,但是箭矢的收效却不大,这个距离,盾牌只要排成一排举高就可以挡住大部分的箭矢。
终于跑到五百步位置的弓箭手们在偏将的指挥下排成了两排,每排五百人,一排半蹲,一排直立。
“预备!”
“哈!”
“连续『射』击,放!”
半蹲着的那一排弓箭手率先『射』击,在箭矢飞出后,他们立马抽出背后箭壶里的箭矢,再次弯弓搭箭。而在他们换箭的过程中,后面直立的那一排士卒就会『射』出手中的箭矢。就这样一前一后,形成了一个不间断的连续『射』击攻击!
城墙上,莫沉抬头看见那无数黑点后将身旁发愣的二虎子从头上一把按倒,同时自己也紧缩在墙后。
“可恶!!!”杨都尉狠狠咬牙,“有盾牌的二人配合,一人挡箭一人投石!没有的缩到墙后!”
此时的他很想骂那个彭城国的废物郡守,广戚县城里兵员不足不说,就连盾牌都只有三百面,这叫他怎么打?
好在现在兵员只有四五百,可以做到两人一面盾牌了!
莫沉忽的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旁边不断倒下的战友,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如此拼命。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说起了解的事儿,他知道宋朝的江湖挺热闹的,可惜,生活都艰难的他从来没有见识过,除了在森林中,就是去山寨了,最多在山脚处做一些任务。
至于在乎的人……他对自己的爹娘并没有什么印象,等他懂事的时候,只有一个独臂沧桑老头和自己相依为命了几年。
虽然自己喊他死老头,但不可否认对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老头会用枪,所以自己就缠着他学。
初学时很艰难,可莫谨言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一年后,他跃跃欲试的挑战死老头,结果被独臂老人一条胳膊,一根木棍狠狠地教做人了一番。
老人虽然自己从来不踏足山寨,却不介意山寨的人过来寻他,开始自己是很不理解的,直到……死老头旧伤复发,晕倒在床时,自己才从前来探望的山寨二当家那里得知……老头之所以同意他们过来,甚至教个一招半式是为了在他死后让自己有个去处。
暗夜乌云,大雪蓄积力气,轰然而下,用鹅『毛』般的雪花将天地装饰。少年跪在老人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费力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