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文的瞳孔倏然收缩。
那个男人有着一头披散的银发,以及一双近乎紫色的深蓝眼瞳。
他的皮肤是异样的惨白,眼睛,鼻子,嘴唇……五官异常精致,但看上去却有一种诡异的机械感。
而此时他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当他发出惊呼的时候,那些人就像是工蚁一般忙碌了起来。
那些人并没有看见加尔文,或者说,他们没有办法看见加尔文。
能够看见加尔文的,似乎只有罗莎。
“加尔文……我的……宝贝……”
苍老的女人发出了一声低吟,然后在加尔文的注视下,轰然倒下。
“不——妈妈——”
而在罗莎的身后,那个年轻的男人发出了一丝不太正常的惨叫。
他猛然冲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加尔文甚至以为自己已经与他对上了视线。
“谁在那里?”
但紧接着,他听见那个男人发出了一声询问。
那个男人的声音在颤抖,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看不到加尔文。
谢天谢地,他看不到。
加尔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庆幸。
“……”
加尔文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强烈的荒谬感,真实与噩梦,半梦半醒地交叠在了一起。加尔文从未感到如此混乱过。
噩梦。
真实。
噩梦。
真实。
……
他想要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梦,但是面前的场景:年轻的银发男人,他已经变得苍老和腐朽的母亲,还有在那两人背后逐渐浮现出轮廓的乳白色的房间……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真实。
真实到让加尔文大汗淋漓,心脏几乎都快要麻痹。
但是另一方面……
“嘘——”
人体腐烂后的甜腥气息从加尔文的身后传来。
加尔文看到一双流着淡绿色浆液的手,指骨上长满了霉菌,小孩子的手。
那双手从加尔文的双肩后方探过来,死死地捂住了加尔文的嘴。
“不要说话,不要开门,不要睁开眼睛。”
加尔文肩头猛然颤抖了一下,他发誓自己听见了来自于伊莎的声音。
在这个近乎疯狂的梦境(亦或者是现实),伊莎那与她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成熟与冷静构成了唯一稳定的秩序——加尔文发誓自己没有彻底疯狂,便是因为他在最后关头听见了伊莎的声音。
“加尔文哥哥,你该回去了——不要忘记你要做的事情。门快要开了,你要抓紧时间。”
伊莎在加尔文的耳边留下了一段近乎耳语的嘱咐。
那股腐烂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重了。
他垂着眼帘,伊莎姜黄色的头发上沾着血,耷拉在他的眼角旁边。
紧接着,他感觉到了冰冷的手……无数双细小的,冰冷的手,猛然按在了他的背上。
加尔文重重地朝着前方倒去。
他之前呕出来的鲜血已经开始发黑,依然积在脏污的地毯上。而他的脸正重重地砸在那血污上面。
“唔——”
就在加尔文的面颊接触到血污的瞬间,那一滩血泊开始无限扩张,加深。
加尔文扎进了一片猩红的血海之中。
……
“不不不不不——”
然后,加尔文在自己的尖叫声中醒来。
如果他不是那么惊恐的话,他大概会因为自己那种进了鬼屋一般的妇女似的惨呼而感到有些羞赧。
但是在现实中,他却并没有余裕去在乎那个。
一股剧烈的疼痛在他从床上跳起来的瞬间袭击了他,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房间里一片寂静,冷气依然很充足,而中央空调的嗡嗡声仿佛与他不久之前的噩梦重叠了。
加尔文发誓自己在这之前从未因为一场噩梦而吓成这样过,但是这一次,细节上的重合却让他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来。
“加尔文?老天,你还好吗?”
幸好在下一秒,那个稍显有些过于孩子气的男声从门口传了过来。
维吉利大惊失色地冲过来,将加尔文扶了起来——伴随着餐具破碎的声音。
加尔文一直过了好几秒中之后,才发现维吉利摔坏了一只马克杯还有一只淡粉色的盘子。
金色的欧姆蛋和半融化的芝士滚落在地上,与烤的滋滋作响的培根一起,将门口的地毯弄得一片狼藉。
“呼……呼……”
加尔文将自己的脸搁在了维吉利的肩头。
有那么几分钟,加尔文唯一能做的便是像个吓坏的孩子一样,颤抖地依偎在维吉利的怀抱中,眼睛瞪着地上那一片“杰作”,不断地喘着粗气。
“嘿,加尔文,冷静下来,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维吉利的声音柔和在加尔文的耳边回响着。
“我的背……好痛……翅膀……”
加尔文张开嘴,他努力想要组织自己的语言,但是真正说出口的却只有支离破碎的几个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