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红色的影子朝着光头男人缓缓地蠕动而来。
男人闻到了铁锈的味道,血的味道,那是他早已熟悉,甚至已经沁入骨髓的味道,但他从未像是现在这样惧怕那种味道。
他知道那种味道究竟是从何而来。
红色的肌肉,白色的筋膜,还有鲜红色的眼睛。
光头男人难以置信地的看着那些女人的靠近。
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也无法反应。
“滚开——滚开——”
他尖叫着,用着另外一个国家的语言。
那是他的母语,而那些女人也曾是他的同胞。她们信任他,爱戴他,所以才愿意跟着他来到异国他乡。
然而当他知道黑市里完整的年轻女人的皮肤有多值钱时,他没有一点儿犹豫地朝着她们下了手。
他在自己的浴室里剥了第一张皮,鲜血的味道渗进了他的毛孔,以至于接下来好几个月他呼吸时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那种味道。
他用那张皮的钱买了一把好枪,然后靠着那把好枪过上了不错的生活。
顺便说,光头男人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看见那个女人,但在最后一次与降临派的一名大主教会面时,他很清楚地越过了那名主教身后的椅子……在那张椅子的椅背上,光头男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胎记。
【那很痛,哥哥,那很痛。】
回到现实,光头男人听见了那些影子的喃喃自语。
是的,那很痛。
现在光头男人知道了,头皮被撕下来时确实很痛。
那些影子层层叠叠地扑在了他的身上,濡湿的肌肉与内脏包裹着他的口鼻,纤细苍白的指骨与外露的牙齿抠着,啃食着他的皮肉。
在逐渐变得鲜红的视野里,光头男人直直地看着自己上方的那个男人……
天使。
审判的天使。
光头男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很久之前母亲抱着自己看过的那些无聊的宗教油画。
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十分着迷于绘画中那些在地狱中饱受折磨,鲜血淋漓的罪人们的影像。
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那画面中的一员。
他用尽全力,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差点儿逃出去。
但最终,他还是一点一点地被那些“东西”拖回了原地。
他的同伴们已经没有了生息,灌木丛中只有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迹,但光头男人并没有看见同伴们的尸体——这在平时也许算的上是好事。
没有尸体就没有办法确定死亡。
不过这一次,光头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人的下场恐怕比死亡更加可怖。
“不……不……”
光头男人几乎吓破了胆子。
他慢慢地跪了下来,朝着月色之下散发着银色微光的加尔文痛哭流涕地恳求着。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求求你宽恕我……求求你……”
但他看见的,却只有那个银色男人冰冷的面庞。
不……
那也许并不能算是一个“人”。
光头男人模糊地想道。
因为极度惊恐而一点一点变得扭曲的视线里,那个男人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冰冷和美丽。
但那是人类不可能拥有的特质。
那只是一种力量——一种征兆——或者说是某种更高意志在这个贫瘠世界中的虚无投影——
光头男人甚至没有得到一个字的回应。
加尔文只是默然地注视着他,任由他一点一点被逐渐缠绕上他身体的红色躯体慢慢包裹,接着一点一点,拖向了那扇位于灌木丛中的门。
不过,与之前见到的许多次不一样的一点在于,现在的门已经没有了门扉。
红色的门框完美地伫立在月色之中,内里是粘稠而深沉的黑暗。
加尔文忍不住眨了眨眼。
而那扇门的后面,“东西”起了一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