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没胆量接此番架势。
大抵恒王也知如此,故而以此拿捏住她的死穴,她纵是心中不喜,顾及着薛渝,如今也得经受,虚以为蛇也好过不顾情面。
再抬眼见恒王唇角笑意如和煦春风,眼梢儿吊如狡狐,似乎是胸有成竹。薛绛姝心下免得又恼,转瞬侧身避开恒王的礼,眸底含笑,“不知王爷此言何意?王爷身份尊贵,若有事吩咐臣女,臣女自当消受,不敢有半分反驳之意。不知臣女从前有哪一处行为不当,才叫王爷起了此番嫌隙?臣女愚钝,实在不知自身错处,还请王爷费心指点,臣女必定洗耳恭听。”
似乎料到她会躲,恒王闻言微笑,顺势收了礼,似有喟叹,“说起来,县君幼时虽时常入宫,可惜本王那时无缘与县君过多接触,县君又常伴于皇祖母身侧,长到如今,本王与县君也不过几面之缘,倒确实算不上熟稔。县君心下若有防备本王之处,也合情合理。不过本王倒极欣赏县君,大抵在县君眼中有越矩之嫌,还望县君莫要见怪。只不过,”
停顿一瞬,又扬手笑道,“纵是本王与县君去处不同,从福宁殿往外走,无论是去寿康宫还是出皇城,却也要同行一条长街的。本王有心与县君同行,却不料县君屡屡礼让,方才不解。”
薛绛姝闻言心下暗嗤,这会子正值晌午,曦轮顺着金檐玉壁徐徐拂上她的眼睑,直刺的她眼底起了窸簌的痒意,连忙眯了眯眼眸,微笑回道,
“怎会。先前在圣上跟前,臣女耳闻王爷如今正要去大理寺办公务,王爷为圣上分忧,是朝中栋梁,自然是耽搁不得。臣女自知愚钝,不敢耽搁王爷行事,方才三番恭请礼让。却不料如此反倒让王爷起了嫌隙,倒是臣女之责。”略侧身扬手,徐徐道,“恭请王爷。”
恒王方笑,略摇了摇头,“难怪父皇与皇祖母时常夸赞薛大人,说薛家教子有方。本王回回见县君,形容言语一板一眼,竟是叫人挑不出几处错处来,本王纵是有心为难县君,如今闻言亦无反驳之力,心服口服。”
二人身份尊卑有别,如今虽为同行,薛绛姝并不敢越矩,略退后半步时正可清楚瞧见恒王背于身后的手指缠于一处,说话间两下指腹极有规律地敲着手背,前头舌灿莲花,却不知这背后又隐藏何种深意。
知他此言不过是故作亲近,薛绛姝也不接,安神听罢微勾唇角,只道,“以王爷方才所言,臣女的形容处事终究尚有不妥之处,王爷如今倒是折煞臣女。不过,”她略略停顿,见恒王侧眸,她方又笑道,“若事事论起,臣女倒也佩服王爷,适逢今日,只怕更有一事要多谢王爷出言相助了。”
恒王闻言一愣,旋即挑眉,反问道,“县君此言何意?”
鬓间珠钗随着身形悠悠晃动,遮映得秋曦轻巧地跃上眼角,她回眸略垂了眼帘,徐徐问道,“那日聚福茶楼,董家公子与邕王起争执时,王爷当真在场么?”
有清风卷着些许梧桐枝叶压过裙角,她言罢抬手拢了拢略微翻起的广袖,仿佛方才未曾提起任何事端。却听身侧一声低笑,恒王侧眸道,“县君何必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