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拣起那手帕,沈瑶握于手中凝神打量一番,方才讶然笑道,“见过县君。”
薛绛姝福身回了个礼,接过沈瑶送还回来的手帕,温婉地笑道,“多谢沈姐姐。否则为了追这块手帕,只怕我要失仪。”
沈瑶略摇了摇头,飞仙鬓间垂落的鎏金海棠缠珠步摇于耳畔轻盈盈打着千秋,泠泠悦耳。眉眼间所含的笑意如同三月灼灼嫩桃,“今日起风了,若有不当心也在所难免。何况绢帕属贴身之物,若换做是我,也会一心急着追赶,更要失仪态。县君不必放在心上。”
见薛绛姝将那手帕叠起细细收好,沈瑶微微挑眉,追问道,“瞧县君的样子倒是极喜欢这块手帕。我方才有幸留神,看那绢帕上绣着的皎皎白梨极好,敢问可是县君所绣?若是我的女红能及县君一半儿我便已心满意足了。”
薛绛姝微微勾唇,不接此言,只笑道,“沈姐姐此言可是再折煞我?若论起作画,我倒敢在姐姐面前夸夸其谈,可若比起心灵手巧,在锦绣阁中,只姐姐与苏家姐姐的女红受过女官的夸赞,世家的姑娘里,除了苏姐姐,我只怕再挑不出第二个人能及你,更不提我了。”
沈瑶闻言扬眉,与她并肩同行,“我的女红,终究是比不过苏姐姐,更是比不上县君的这块手帕了。绣功精致,皎皎白梨恍如当真从那绢帕中长出,我倒甘拜下风。”略停顿一瞬,又若有似无地试探道,“不过,我瞧着那帕子上绣的白梨倒有些眼熟,仿佛从前是在何处瞧过,如今倒是想不起来了。敢问县君这帕子是从何处得的,倘若我知晓必定要拜那绣娘为师。还请县君相告。”
见薛绛姝似有讶然凝神之意,她略略停顿,又道,“亦或是,不知我是否有幸向县君讨借这块绢帕,我拿回去照猫画虎,跟着练习,只是不知县君可舍心头之爱。”
薛绛姝闻言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今日她所带在身上的绢帕的确不是她平日所用,正是几日之前,从言君手中买下的,帕子上的白梨纹样儿,自然便是言君的手笔。
因瞧着好看,拿着只当图个新鲜。她倒未曾有掩饰之意,却不料如今竟是叫沈瑶留意。
她蓦然想起,言府从前未曾败落时,世家贵女常在一处顽,言君与沈瑶亦是旧时。也难怪沈瑶会执意追寻一方绢帕,倘若她亦认出这是言君的手笔,当下要回去,若是再展于旁人面前,对言君、对薛家,只怕皆有不妥之意。
倒是她疏忽了。
这般暗自思忖时,她便亦顺路想出了回绝的缘由,当下微微摇头,似有喟叹,“只一方绢帕,我有何不舍之处。只不过送人,先头我拿这绢帕擦拭手指,如今已是染上脏物,若拿来糊弄送人,我心下实在难安。姐姐若是不急,不如等我回府后再挑未曾动过的新帕子,派人送去侯府。左右我去苏州这一趟带回来许多小玩意儿,类似于如今的绢帕更有许多,礼轻如鸿毛,送给姐姐几方。”
似乎未曾料到她会婉拒,又听闻这绢帕原起于苏州,沈瑶讶然挑眉,转瞬又复了往日一贯的笑意,颔首道,“早听闻县君许久之前往苏州去过一趟。既是如此,看来我是无缘拜那绣娘为师,只得等县君相赠。只因瞧那绣功眼熟,却是如此得寸进尺,方才倒是我唐突了。”
“毛举细事,姐姐何必如此客气。”薛绛姝微笑,言罢连忙错开语意,又问道,“姐姐今日进宫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么?”
沈瑶颔首,“许久未曾见姨母,今日理当来问安侍奉。不过方才至翊坤宫,被姑姑告知姨母当下正于寿康宫侍奉太后娘娘,听闻太后娘娘旧疾发作,我心下担忧,便跟着来了。县君今日也是为瞧太后娘娘而来么?”
“正有此意。”不愿牵扯至董佳杺一事,又怕沈瑶再起试探之意,她闻言连忙颔首让礼,绝了语意,“既是同路,自当同行。姐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