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一瞬,余光暗暼了薛渝一眼,方斟酌道,“陛下,方才贵妃娘娘差人过来问安,亦叫人送来了羹汤过来。老奴可给您温上?”
皇帝闻言略敛眉,旋即做未闻之意,抬手示意薛渝,“朕倒留你在宫里一个多时辰,你家有老太君等着,朕可不能留你再下棋。趁此功夫回家去磕头拜年,免得耽搁了旧例。”
薛渝自是不敢顺从,皇帝却边笑边摇头,“这盘棋才走几步,未见局势分明。朕今日就摆在这儿不动,明日虽休沐,等你再进宫来必定要与朕走完这一盘,可不再似如今这般轻易推脱的了。”
知他是随着段骞与小魏子入宫,当即吩咐李福安去请段骞,叫他二人一同家去安歇。薛渝这才又谢恩,方起身告辞。
人走茶凉,李福安上前将那棋盘原方不动地撤至一旁,又吩咐宫人将炕桌冷汤换走,方轻言劝道,“陛下该歇了。”
见皇帝只盯着窗上的朱菱不语,略顿了顿,又试探道,“除了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方才也差人过来问陛下的安了。老奴只说陛下静养,您瞧着可要老奴回了?”
皇帝这才回头问道,“皇后?还未曾歇下?”旋即又皱眉,语意中隐隐含了斥意,“近日风寒未好,回去的急,歇的倒缓。”
李福安闻言心中暗笑,以袖口掩了掩唇角才慢悠悠打圆场,“陛下心疼皇后娘娘不爱重身子,皇后娘娘也正是因心疼陛下您,方差人来问。皇后娘娘还吩咐老奴,说您今日在年宴上只饮酒,用的膳食少,还怕不克化。叫老奴去吩咐御膳房给您备糕点备酸汤,免得您空腹歇下不安宁。”
指了指先前拿来的食盒,又笑道,“这牛乳香糕哪是御膳房做的,是皇后娘娘宫里小厨房的意思,特地给陛下备着的。”
见皇帝闻言面色微动,眼珠子也顺势往旁飘忽了些许,他忙将那盘牛乳香糕端出来,呵呵笑道,“还是皇后娘娘的心思最合适,陛下如今精神头儿尚好,不妨用上几块,也免得一会子腹空,不好安歇。”
糕点是新做出来的,又在食盒中捂着,如今端出来尚冒着热气儿,最上顶地几块沾着香雾,正令人食指大动。
微怔一瞬,皇帝掰了一半放入嘴中细嚼。那浅淡甜香浸唇齿,他微微颔首,待要再拿时见指尖处粘了一星半点的糕点渣子,不免得凝神。
除了御膳房,这宫里头点心做的最好的便属翊坤宫的小厨房,做牛乳香糕更是皇后所擅。原先尚是太子妃时,皇后倒是做过几回,而后成了皇后,每日处理六宫琐事,原先的夫妻情意便隐于帝后尊位后,虽相敬如宾,却终究少了些许年少时的温意。
如今尝旧物时他方才意识到,自太子被禁足于东宫后,皇后虽仍日日来福宁殿侍疾,二人答话不过尽是他自己斥责,皇后只温顺听着,不语不笑,偶尔开口也只为劝他宽心。转眼至今,他召张贵妃召淑妃静嫔,却唯独未曾安抚过皇后。
大抵是因恼太子行事故而心底牵连皇后,亦或是不愿提旧事,未曾听她多言心中便不曾记挂,却也因此事冷落了皇后。
如今再想,却是过了。
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皇帝忽侧身问道,“这功夫已要过亥时了罢。”
李福安闻言一愣,忙颔首应道,“是呢,按着时辰是该过了。薛太傅与段大人想来也已各自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