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意方落，未等薛绛姝回过神，拂冬已捧着托盘进来，似旧日一般规整的福身道，“奴婢如今过来给姑娘请安了。”

那日事出时她未曾来得及走远，本难逃其灾。然最后那一瞬，倚翠飞扑过来将她压于身下，虽至重伤失鸣，却到底被官差寻出，捡回这条命。

如今身上的伤虽已治好，只是右腿已陂、双耳失鸣，再侍奉不得主子。她祖籍非京城，尚年幼时随着人牙子来京、方被宋氏买下。

因是自幼侍奉的情分，故而宋氏如今亦将她留在主院儿静养，闲时做些针线活儿，直至今日能如常走动，终是赶来见薛绛姝。

这一俯身，原先尚能用发髻遮挡的疤痕尽数显于人前，足有二指粗。看的薛绛姝眸角顿添红晕，忙倾身去扶。敛秋顺势搬过绣墩扶她坐下，与她比量道，“姑娘一直记挂着你，方才还吵我，说是不应叫你累着，可巧你就来了。”

拂冬失笑，将檀木托盘里的碗碟奉至眼前，微微笑道，“奴婢承蒙姑娘的挂念，心中似抹了蜜一般，做什么都是好的。知姑娘从前最喜吃奴婢亲手做的翠玉豆糕，只是姑娘从前惯着奴婢，也不许奴婢动手累着。时至如今手艺已有些生疏，还是方才现随着孙妈妈家的学的。不知合不合姑娘的胃口。”

那碟中的豆糕如今尚散着热气，块块儿整齐、颜色如玉，瞧着品相极佳。她心下暗酸，忙拣起一块尽数吃了，连连颔首道，“仍是姐姐的手艺好些，正合我的胃口。”

等她将糕点搁置一旁，又揽起她的手，垂眸叹道，“先前要去瞧姐姐，你却只躲着我，也不知你将养的如何。既然你能见你如此，我也总算可以安心了。若你大好了，我这就去母亲院子里将你要回来，仍在我这儿住着。”

敛秋忙在旁比量，拂冬见状亦红了眼眶，先别过脸去掩了好半晌，方摇头笑道，“奴婢如今处事不妥善，实难再似从前那般侍奉姑娘。所幸夫人又挑了妩琴巧画过来侍奉姑娘，还有敛秋陪着您，奴婢也可安心了。”

言罢停顿一瞬，见薛绛姝面含忧色，忙又安抚道，“奴婢知道姑娘心中记着，因奴婢是孤身一人，姑娘怕奴婢日后没差事做，反受委屈。夫人心中亦疼奴婢，已留奴婢在主院里侍奉。也不叫奴婢做什么重活，只是管着针线，做些绣品罢了。有迎春留夏姐姐照拂，还可时时过来给姑娘请安，奴婢如今也算是拣着便宜，姑娘不必记挂。”

因方才起的急，塌上的竹席随着她的身形略往外移了几分。恰逢绢帕顺着席沿儿拂落，她忙俯身拣起，又似旧日一般叠整齐压入枕下，方柔声道，“那日听迎春姐姐说起姑娘又在宝华寺伤了脚裸，奴婢虽心急，却是无计可施。今日瞧姑娘的气色已养得大好，奴婢如今也可放心了。日后虽不在姑娘眼前儿侍奉，必定时常过来给姑娘请安，您安心便是。”

廊下海棠徐徐摇曳，偶尔有残瓣随风黏上窗绡，顺着半卷的竹帘子飞入软塌；房中主仆相望凝噎，连带着敛秋也跟着长叹，万般不舍。

正说笑时，妩琴挑帘子进来，奉上一纸名帖，温言道，“不知是谁家的下人送至门房，二门外的崔妈妈给送进来的，是给姑娘的帖子。”

敛秋回身，随口问道，“哪一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