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意方落,老太太先失笑,连连摇头,“瞧你那私心样儿,孩子过生日,你做婶娘的多赏她些东西又能如何?仿佛能掉块肉似的。”
于氏回身,连忙应承,“母亲教诲的很是,原本我还想着能糊弄过去,却是忘了如今再母亲眼皮子底下,我那点儿私心糊弄过旁人,再诓不过母亲的。如今一提,岂不是更应我小家子气一般。姝儿若喜欢什么。只管与婶娘提起,但凡是婶娘能拿得出手的,必定亏待不了你。”
哄得老太太又笑,祖孙三人各怀心思,却是将方才的僵局化解,如今只顾着欢喜,将袁姨娘耽至一旁。袁氏见状心中暗恨,咬牙僵着身形,等众人重新归座,斟酌一瞬,忙膝行上前,给薛绛姝行礼道,“二姑娘寿辰,奴婢虽有心为姑娘添彩贺寿,可惜人微物薄,只恐薄礼污了姑娘的眼,只得给姑娘拜上一拜,愿二姑娘年年安乐岁岁合欢,必有后福。”
言罢当真叩首,然薛绛姝不敢受她这礼,忙撤步避开,虚扶她起身,“姨娘有心便是好的,不必如此拘礼。”手指覆上她的臂弯,却如何也不见她顺势起身,铁了心地跪于原处,她停顿一瞬,忙转过话锋,令温言道,“方才见姨娘在此似乎有话与祖母提起,我这一来反而冷待了姨娘,这会子你尽管说与祖母,不知姨娘所为何事。”
恰逢红袖奉上新茶,她接过于氏手中的团扇凑至老太太身前儿,才欲拂风,便听老太太叹道,“方才为看你拜礼倒是将此事给忘了,你提起此事,我也正好有话要问你。三丫头如今在何处?”
她闻言一愣,略回眸打量于氏一眼,一五一十道,“先前在席间时,三妹妹说是贪杯头疼,便与姝儿说回如意馆去了,后来姝儿送五公主与王爷离府时,在南园还见过她一回,只那时候她是随着母亲一道儿回去,想是如今客人皆走,三妹妹折腾了一日身上不爽快,已回去歇着了。祖母若有话与三妹妹说,姝儿便差人...”
未等言尽,老太太略摆了摆手止住,她心下正疑时,袁姨娘又哭道,“并非如此的,若是三丫头只因头疾歇下,为何妾身去瞧她夫人也不许,甚至还差人在院子里守着不许妾身进去,分明是罚三丫头禁足的架势。老夫人,妾身知道夫人教养后辈一向严厉,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妾身听闻亲女抱恙只想着看她如今的情形,尽一份心意罢了。可夫人不允,妾身实在没办法,这才来求老夫人给妾身与三丫头做主的!”
大抵是因先前有外客在,后来又被薛绛姝进来抢了风头,这会子她已不再惺惺作态,反而叫嚷出声,仿佛生怕宁禧堂里里外外的人听的不清,可叫人知晓宋氏如何亏待她母女似的。
薛绛姝闻言不由得皱眉,虽不知她此言真假,不过薛如意既无事,宋氏又怎会平白无故地软禁她,这其中必定有隐情。垂眸思忖一瞬,她忙温言,“送走客人,母亲如今应是与父亲在一处,亦或是三妹妹如今也在父亲或是母亲身边儿,才未叫姨娘见着三妹妹。姨娘若有心,不妨回静心居去等着,说不准三妹妹晚些时候还会过去看姨娘,亦或是晚些时候随着母亲一道儿过来给祖母请安,自然也是能见着人的。”
于氏也在旁应和,“今儿这日子,长嫂也是累极了的,虽说宫里头的贵人有二丫头照拂着,可外头的一应事务大多由长嫂与怀义那孩子打理,这会子只怕是忙的团团转,没工夫周旋袁姨娘的事。亦如二丫头所言,三丫头在自己家里又不能丢,晚些时候便可见着了,袁姨娘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回身端起茶盏,慢悠悠拂着沿外的滚雾,淡淡笑道,“母亲一早便因身子不爽快起的较晚,折腾这大半日只怕是乏了。媳妇瞧着母亲的面色如今可不大好,倒不如先歇下,等过一个时辰再起身用膳,也免得夜里再睡的不稳。”
见老太太半晌无言,正欲起身再劝,又听袁姨娘嚷道,“二夫人所言虽是正理,可妾身膝下只三丫头一个女儿,见她今势不同往日,心中实在担忧,这才来惊扰老夫人。妾身虽知此行不妥,可求老夫人看在妾身素日便疼三丫头的份儿,替妾身撑一回腰、做一回主。”
言罢又叩,听的于氏眉头紧皱,想起方才于闲月尚在房中时便听她进来惹闲,怒极反笑道,“袁姨娘有此言是当真心疼三姑娘,还是故意给老夫人心里头添赌。这般闹起来,旁人不知怎么回事,还当是三姑娘与你出了什么事,白白耽搁二丫头今日的好兴致。袁姨娘从前侍奉惯了老夫人,既如此有心,岂不知老夫人这会子已乏了,若再闹下去,可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此言一出,倒是将袁姨娘一时噎住,缓了半晌方又打起精神头儿来,膝行至老太太的脚前,凄顺道,“这委实是妾身的不是,只是妾身一时心急,顾不得旁人,这才惊扰了老夫人。方才来时妾身还想着三丫头一早儿与妾身说过,要等二姑娘的笄礼过后好生陪侍老夫人,可至如今也未曾过来,安不了神妾身实在忧心,三丫头那性子与孝心老夫人是最清楚不过的,她若说要过来必定殷切,至如今尚未有动静,妾身实在……”
“你不必细提,”未等她言罢,老夫人忽抬手止住,这会子眉间已难掩倦色,“几次三番提及此事,当真只是为了见三丫头一面儿?你又并非不知事,何苦要在今日闹起来,方才于家那丫头在时你便不甚知分寸,我还未曾恼你,如今便等不及了?”
袁姨娘闻声心中暗惊,一时琢磨不透老太太此言是喜是恼,不敢妄言。正垂眸斟酌时,又听老太太道,“罢了,你非要惦记也无法,三丫头既是病着,去如意馆瞧瞧,便可知真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