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问的直截了当,宋氏也不瞒,当即笑道,“母亲是问此事,正好,媳妇也正想与您提呢。方才过于急躁,将三丫头管起来却未曾差人禀与母亲,这是媳妇‘先斩后奏’,也不怪母亲恼我。”
将薛如意先前的所作所为简言,宋氏温婉道,“这天一热,成日烤着暑曦,人心难免浮躁。媳妇看三丫头近日就有些气血不顺,叫人看着在房里看书静心,这是想让她养身宁神,免得再出差错。”
老太太不解,面色迟疑,“这是哪来的规矩?静心虽好,可你只要让她在房里待着便可,何必叫人看守,不得肆意进出?好好儿的姑娘反受这待遇,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丫头是怎么了,如此大费周章应另有事端罢。”
言罢略侧眸,薛如意见状忙凑上前依于老太太的手畔儿,面颊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股子委屈的神色。看的宋氏暗中冷笑,不动声色地回道,“便知瞒不过母亲。似您方才所言,若三丫头自己能沉下心思,自然不必媳妇有此番动作。可若是三丫头受不住心,媳妇也别无他法。想来母亲如今才过来,还不知她今日到底做了什么事,理当受罚。倒不如让三丫头自己说与您听,媳妇也是有苦难言。”
“你这话是何意,”老太太皱眉,回眸瞧薛如意,已见她闻言面色苍白如纸,嘴上却硬,福身道,“孙女也不知母亲为何迁怒,今日宴席上孙女自认并无差错,又先后伴于二姐姐与四妹身侧,便是先前离席回如意馆,也是二姐姐身边儿的敛秋亲自送我回去的。倘若孙女有何不妥,二姐姐早该知晓。细论起来孙女今日唯一的越矩之处便是在园中遇见安王殿下,孙女想着安王殿下开口,若是避开岂非不敬,便陪着说了几句话,以尽地主之谊。不知这些事有何错处,才惹得母亲如此恼怒,还请母亲明言教诲。”
这厢委屈之意尽表,她言罢袁氏忙在旁跟着拭泪,虽不言,已是于众人眼前表出她母女素来受宋氏打压、忍气吞声的意思。看的老太太心中不快,连带着如今看宋氏也没了好脸色,语意微沉,“即便是与安王殿下说几句话,那也不是姑娘的错,你怎知不是王爷先起意。我看三丫头行事并无不妥,若你因此事恼怒于她,那咱们薛家日后也招待不得贵客了,免得被人斥见不得人。”
语至最后眼下已然添了厉色,想是老太太又起了偏心,将从方才被袁姨娘搅扰攒至如今的怒气尽数迁至宋氏身上。薛绛姝闻言心中大惊,忙欲起身求情,却被宋氏抬手拦住,回眸赏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温言笑道,“请母亲息怒。三丫头虽非媳妇所出,然她是老爷亲女、母亲的孙女,既得您与老爷所托将她留在媳妇膝下教养,媳妇身为其嫡母,自然不会薄待她。‘苛待庶女’的罪名是小,若是后宅不宁的消息传出去,对老爷与怀峰怀礼两个孩子在朝中的名声亦为不妥,媳妇虽愚,然受您教诲数十年,这等持家教子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至于今日为何要禁三丫头的足...”
略侧眸扫过袁氏母女,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淡淡道,“母亲不知,但三丫头自己应是最清楚的。你方才与老夫人说了什么,又隐瞒了什么,我想你心中应如明镜儿一般了,不需我多言。”
此言一出,薛如意脸色大变,身形微晃间,险直接软膝跪倒。于氏见状忙示意下人上去钳她,免她再先求饶,将老太太糊弄过去。这般反问时,宋氏并未似往日一般恭谨起身,反是坐稳如钟,仿佛只是寻常陪着婆母妯娌唠家常,对于先前的恼意竟丝毫未曾上心。
老太太见状虽不甚喜,不过还算知道宋氏的脾性,看她言之凿凿,心中亦疑,回眸问薛如意,“你母亲此言可真?你当真只是与安王说几句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