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留你一人在此处我也不放心，”傅鸿禧颔首，“此番过去也是为了试探他府中的地形，早去早回，余下诸事等回来再定，换身衣裳便走罢。”

二人也不耽搁，重新换上正装，又去街畔芙蓉阁中买了几样儿糕点，方携礼登门。这刘敏素来自诩清官，置办的宅子虽大，但其中摆设简朴、迎宾的正堂中只摆着一套八仙桌椅与一盆生的不算好的石竹，桌案上茶盏粗瓷青花，酸梨花木枝的贵妃摇椅上划痕斑驳、仿佛已是用了许多年头的旧物，放眼望去，堂中竟无一处略值些钱的东西，还不如寻常殷实人家的干净利落。

只是不知道刘敏夫妇二人是本就如此勤俭持家、还是故意叫人摆出这些东西掩人耳目罢了。

一一见了礼，自有刘敏的正妻李氏至后阁招待薛绛姝，等厨房下人预备好晚膳，众人就堂中摆宴落座，刘敏拱手敬酒，“傅大人远道而来，下官在此敬您一杯，为傅大人接风洗尘。”

酒是上好的梨花白，借着广袖掩面的功夫送至鼻尖轻嗅后察觉无碍，方仰首饮下，微微笑道，“多谢刘兄。”

“你我同为朝廷官员，既是旧识，如今回苏州如回故土，傅大人何必客套。”刘敏朗笑，又为他斟九，“说起来，傅大人已许久未曾回苏州了罢，下官记得上一回见你，还是三年前廖家班夺命案时，您有所帮衬罢？”

傅鸿禧轻笑，不可置否地点头，“刘大人好记性。”

“傅大人是稀客，下官若连你也记不清，还如何作苏州城的知府、如何为城中百姓们做主。”刘敏笑笑，话锋一转，忽指向薛绛姝，“下官方才回府路上想起这桩旧事，难怪方才便见这位姑娘眼熟呢，三年前姑娘便与傅大人一同来过苏州，更涉身此案罢？”

此言一出，二人尽数一愣。旋即想起那时候薛绛姝与宋枕寒委实在他身侧各出风头，又或是刘敏先得了风声如今故作试探，只看她是否会自乱阵脚。

微微勾唇，她只抬眼瞧傅鸿禧。傅鸿禧颔首，倒也不瞒，“是。当时阿离也在我身侧，三年前恰逢桃花河畔灯会，在下领着阿离在城中游顽，正好撞见那桩命案。一面之缘便能让刘兄时隔三年仍记忆犹新，可谓过目不忘，实在让在下佩服。提及此事，在下也正好多问一句，当时结案后几个罪魁祸首被推至西菜市问斩，那廖老班主呢？孤寡一人，又旧疾缠身，刘大人未曾多留意老人家么？”

刘敏被问的一愣，哂笑道，“傅大人问此事，委实是下官失误。事出后，下官虽有心派人照拂廖老班主或是将人送去百善堂颐养天年，可惜老班主说留在苏州怕触景生情，执意独自离京，下官虽有心劝过多次，但老班主心意已决、谁的话也不听，下官也无法，只得任由老人家一人出城，而后音讯全无。算着年岁，这三年里老人家纵然尚存活于世上，只怕也是苟延残喘、不知躲去何处养老。”

言罢抚心长叹，满面愁容，“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如今自然不必细提。今日既见远客，傅大人再多饮一杯，当是下官相敬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