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啊——”
巨石接连倾灌猛砸,哀嚎与骨裂之声震耳欲聋,樱浑身颤抖,她不敢睁眼,冰凉的玉笛护着她的心脉,她却透见了一颗神秘莫测、火热痴情的心跳,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一个男人所能承受之痛达到如此极限。
山崩停息,石流渐止,神秘男子终于力竭而倒,他口吐鲜血、四肢打颤跪在樱面前,一支轻沾浮尘的玉笛在迷乱的风沙中刮响温柔的音符,樱目惊唇颤,她受不起如此呵护,她该如何面对这布满灰土的血色礼服。
“喂!你怎么样……”
樱微抬起手,她不知该怎么做,她不想随意触碰男人的身体,即便眼前之人已为她付出了一切,她不能,她不该轻易心动。就在樱犹豫不决之时,神秘男子用尽全力倾身而动迅速靠近,一双血手捧住了她的娇脸,樱屏息惊呆,她被紧跟而上的冰唇深吻了一下。
“什么……你!”
樱弹起身来,推开僵硬的礼服,钻出弥漫的尘烟,她像只惊伤失神的兔子立刻飞逃而走。山色渐暗,痴目远眺,直到那粉红娇影没了痕迹,隐藏在山谷一侧的黑衣人纷纷仓皇赶奔过来,神秘男子叹了口气,累倒在了石穴旁。
“迹大人……”
惶恐不安的黑衣人合力搬开石堆,神秘男子摆手表示自己没事,陆续聚集在山谷的黑衣军团人数越来越多,就像山体滑坡之后裸露在外的新草一样。
“迹大人,这么玩命,值得吗?”
“当然……”
“可不能对她动真情啊,若是女王怪罪下来,恐怕……”
“我明白。”
神秘男子咳声慨叹,轻吹一声玉笛,抬起右手,指缝间、手心里还存有从樱伤口沾落的血迹,他举起这只手,深情动容又悲戚:“谁说马甲就不可以拥有自己的感情……”
深夜的雪仙小屋沉浸在山谷幽暗的平静里,春的卧室还亮着灯,温热的水盆里漂着花瓣、泡着一双秀气白净的脚,无心睡眠的樱过来给春洗脚,历经伤愁,樱试着让自己学会淡忘。
“特产猫,舒服么。”
“嗯哈,有保镖给我洗脚,真是享受啊。”
“特产猫”是春的昵称,或者叫特产小懒猫,在樱的眼里,春可爱得就像酣睡之中的小猫那样令她怜爱不已,而春也把樱当作自己唯一的“保镖”、最体贴她的人。
“哎,伤怎么样了,还疼么?”
“呣,多亏仙亲,已经没事了。”
“来,一起泡吧,亲爱的——”
春揉抚樱的脸颊、耳发,樱欣慰点头,清泉泡脚,温热舒畅,芳脚香趾在热水花瓣里揉搓撩动,樱趴在春的腿上,春将她暖暖拥抱,樱在慵懒的热气里睡着了。
迷夜之中,幻梦彷徨,樱又做了那个相同的梦。
告诉我,你最爱的人是谁——
来,把手伸给我——
重重叠叠的幻影里,男人提起女人的手,写下一行清晰铭刻于心的字符:“R——U——O”
他们拥吻疯狂无度,绿树红花是见证,风声溪流为纪念,陶醉于甜蜜一刻,女人突然痛吼一声,朦胧中血色震爆,血腥倾泻灌满口鼻,支离破碎的呼喊震摇回荡,梦境终融入一片血幕之中……
天亮了,曙光照进雪仙小屋,客厅茶几上摆满了早点,春和仙在沙发上坐等,樱昏沉沉走出了卧室。
“怎么还是没睡好的样子啊,亲爱的?”
“伤口还疼不?樱亲,吃点东西就有精神了,待会儿我给你换药。”
樱应了一声,左拥右抱躺进了春和仙的怀里,三姐妹相互捉弄一番玩得不亦乐乎,牛奶洒湿了茶几和沙发,抹茶蛋糕屑沾得浑身都是,娇美的脸庞印满了唇膏,真不愧是亲爱的三人组呀。
“咦,若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我起床的时候她就不见了,可能是出去散步了吧。”
“那就趁她不在,我们继续——”
甜湿的闺蜜像丝滑的巧克力粘在一起,香脆美妙简直就要融化了。晨风吹得满屋飞花鸟语,碧湖泛浪惊起成群野鸭,湖畔风起云涌,屋外渐渐传来声声惨叫。
“听,什么声音?”
三位姑娘停止了嬉闹,她们寻声来到湖边,春霞湖对岸连接着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那里深幽隐秘,是雪仙小屋通往外界的官方路径。
“这惨叫声……若若……是若若在呼救!”
“怎么回事,最近森林里果然不太平,我们得赶快发出救援召集令。”
“不,来不及了,我现在去救她!”
“樱亲!”
幽暗森林像无尽的迷宫,既是屏蔽尘世喧嚣的天堑,也暗藏着数不尽迷途者的心。传遍森林的吼声越来越凄厉,被一群黑衣人挟持的若正跪倒在湿冷的泥浆里,她浑身挂满了血水、泥巴混合的伤迹,被撕扯掉的头发在冷风中飘坠,她的四肢被猛重的手劲生拉硬拽——
“呃呃——呜呜啊——”
看若的面色惨白,她冰凉的躯体猛烈抽搐,听她的哀嚎声渐变嘶哑,黑衣人的手纷纷颤抖起来,松开若的血身,他们惊恐万状俯首退散:“陛下恕罪……”
似紧绷的弓弦舒缓松弛,若猛然喘了一口气,挣扎着咳嗽着直起瘫软的腰身,血泪流过表情痛苦的脸颊,虚汗浸透了凌乱的长发,肩膀的伤痕仍在溢血,若却发出一声满意的赞叹:“很好……你们做的很逼真,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待会儿也要这样,明白了吗。”
“女王陛下!”
黑衣人不约而同惶恐下跪,他们的双手因玷污过若的高贵之躯而剧烈震抖,因犯下这不可饶恕的忤逆大罪而深深恐惧,在他们看来,这件差事无疑比杀了他们还要苦重,谁都清楚,既然做了,即便是女王授意,他们也绝无活路可有,反倒要多加承受极度恐慌的煎熬,恐怖如斯,简直是生不如死。
“还是让我来吧——”
阴霾笼罩的森林深处闪现阿熊的魁形,他被若的呼喊吸引而来,在遭到若三番五次的驱赶之后,他并未离去,而是一直隐藏在暗林中蛰伏待机,就算若一度下达了追杀令,阿熊也无怨无悔,奈何若的心中从来就没有他的位置,一条贱命虽不足以打动若的芳心,他对若的痴情却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你?”
若心中不适却无力拒绝,阿熊嗅着心爱女人的血气,快速冲开黑衣人的阻拦来到若的背后,肃立片刻,阿熊抡起铁锤般的拳头,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朝若的背砸了下去!一声猛重的骨裂之响,若剧痛哀嚎,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阿熊又一记闪电肘击怼中她的脑门,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口鲜血激喷而出,惊呆了众人。
“陛下!”
愤怒的黑衣人纷纷拔刀出剑将阿熊团团围住,这大逆不道之徒竟敢对尊贵的女王下此重手!这个精神失常的野蛮人,简直像头野兽一般死缠烂打,面对女王亲卫队的围攻竟还没有丝毫胆怯停手之意,他这是疯了吗!
“非常好……”若擦掉嘴边的血渍,阿熊的心思她岂会不知,她颤颤巍巍抬起头挺直了腰:“就这样,再来,示范给他们看吧,阿熊!”
“什么!女王陛下!”
黑衣人惊怒的刀剑抵着阿熊全身要害,他们却不敢抗命行事只得任由他继续胡来,这蛮横的暴徒并无半点收敛,在如此严密监视之下依然我行我素,他用粗重的臂力紧锁女王的身体,笨拙的手竟也不规矩起来,直到将女王拉进怀中,阿熊终于如愿以偿付出了他渴望已久的吻——
“陛下!”
群情激奋,刀剑齐刺,阿熊贱恶的躯身、不干净的手脚立刻爆浆血喷,这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可恶,他竟呆如磐石不肯罢休,还死咬着女王的唇不放,简直是痴心妄想!
“唔哇!”刀剑拔血而起,众人合力支开了阿熊,若惊捂血唇仓惶逃脱——啪!转身一记响亮的巴掌赏给了阿熊:“带他走!”
茫茫幽林,乱风吹拂,落叶狂舞,依稀残冷的光线映照着樱穿梭飞奔的疾影,温热的粉红化进了阴凉的墨绿,飘溢的绛紫盈闪激爆,深不可测的丛林里刮起了星河般璀璨夺目的炫光风暴——
“站住!什么人!”
急刀快剑拦路而出,隐匿在密林中的两名黑衣人突然现身,奉女王之命在此放哨,他们却不知所候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充盈森林的漫天樱雨浸湿了他们的黑衣,紫雾里出现了一隐一闪的人形兵器——
“是那个女人?”“是……不、不对,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情况不妙!”
樱花雨雾渐变粉红飞雪,冰气风暴凝结成了紫水晶,鬼影神行一瞬推进突破了黑衣人防线,霎时间密林炸裂、暴血纷飞——“哆呜哇!”
一人当场毙命,另一人被冰掌寒力卡住脖子奄奄一息:“你……你是谁的马甲……”
凤从碎冰紫晶里幻化成身:“真正的高手是不需要用马甲来变换身份的——”
浮游林海的罪魔孽神啊,莫须有的屠戮何时休,背叛光阴的灵魂还不俯首忏悔,累累罪行终须供认不讳,罪恶的审判将昭告天下,谁才是命中注定的真正王者——
若从混沌迷雾里挣扎翻身,顿感凄冷,通体已被弥漫而来的荧光紫露遍染,她不禁打起冷颤,酸疼的四肢、惨不忍睹的伤体忽然被一个冰凉却又安适的怀抱裹拥而起,那是若亲手缝制的紫风衣,她擦亮眼睛顿时欣喜若狂:“你终于来了,凤——”
“跟我走吧。”凤卷起紫衣,抱紧了若发抖的虚体。若趁势投怀送抱,虽如愿惊喜却又迟疑:“不……噢不,我的意思是有点晕,我走不动了……”
凤冷目激闪,环视四周,闻风而动的黑衣军团已填满暗林的幽空深隙,剑光魔影奔涌汇集,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收网时刻,不论何等厉害的猎物都将成为献祭女王的供品,为此虔诚的效忠者们都抱定必死之决心——
“一起上!杀了他!”
遭遇实力强悍的影子兵团的轮番围攻,凤在四面夹击之下依然能够攻守兼备、游刃有余,火烈紫气变化万千,聚能似蛟龙,光刃如游丝,血雨腥风席卷了密闭的时空,一批黑衣人倒下,又一波接踵而至,恐怖的恶嚎惨吼不绝于耳。若躲在紫风衣下,激烈的箭雨又一度将她剥离凤的庇护,她遭到袭击,她被撕扯被争抢,就像落入狂野兽群,被残暴的利爪和饥饿的獠牙分食!她快撑不住了,他们要置她于死地,而这正是她所要求的,她玩过火了,可难道这不就是她所期望的吗!
“——凤!救我!”
陷入疲劳战的疯狂漩涡,凤渐感力不从心,若的悲惨呼救声一遍又一遍摧枯拉朽般扯坏了凤疲惫的神经,爆裂怒火牵动着凤的毁灭意识,炽紫冷光狂暴奔腾在林海野火中形成万亿共振紫盾,至尊防御力瞬时熔化了视界内兵器,被湮灭的冷热粒子铺天盖地如飞花飘散落进了污泥里,一切反向攻击都宣告失效,黑衣军团集体失去了战力,负隅顽抗的万恶暴徒却仍不死心,他们竟不惜以血身加持来做垂死挣扎!
“凤!凤——”
若淹没在血泊里,她似乎就要被撕烂吃掉了,仿佛就在那个晴朗夏日,至甜至美的吻犹在唇边,悲切呐喊却已撕裂耳膜,血与火铸就了刹那间的分离,直至心崩神溃,悲哀、恐惧填充了整个世界:“告诉我,你最爱的人是谁……”
濒死的哀嚎,凄惨的画面,倒映着凤潜意识的镜像,凤的思想在流血,森林里泥浆喷涌,断木连片坠落,阴云翻腾,轰雷瞬变大爆炸,滂沱血雨凝成红花,血红飞絮里爆闪紫电,集结毁天灭地之力全向输出——凤翔樱舞!
死吧!片甲不留!被索要的无差别侵袭!为什么一个都不想活!唔哇啊啊——
“我……以……RUO……的……名义……命你……忏……悔……”
一名声如死水、形如骸骨的黑衣人在凤的血手里断了气,凤僵立在尸堆骨山之巅对天长啸,他目火狂怒如血刃。
“陛下……”“我等誓死效忠陛下……”
最后的两名幸存者放开了若,他们选择以死明志,同时发力切断了对方的头颅,若吓傻了,她艰难爬到凤身边,用沾满腥血的肢体抱牢那件紫风衣:“好了,已经没事了……我知道你对我好,没事了,听话……”
“呼……呼……”
僵沉的喘息、阴森恐怖的脸面映射着凤的心魔,尸积如山的惨象召唤出了凤的梦魇,为了唤醒潜意识的共鸣,这一切对若来说都值得,这一刻她感受到了绝美的幸福——
她用尽了她所不擅长的温柔的拥抱之力,她能感觉到凤的震怒在平息,凤安静下来了,他镇定得就像着魔一般,渐淡渐离的紫雾温和敷在脸上,纷纷扬扬的花雨点缀在手心,被遮掩的血海竟落得如此浪漫,若睁开昏昏欲睡的醉眼,她正抱着一件红裳粉裙——
“噢……哦不,不……不!不!!”
若咳血起身,惶恐后退,她被漫无边际的红花粉絮迷晕了眼,繁花落不尽,朵朵盛开颜,樱从花雨里悠然转身露出矜持的微笑,万花丛跟随她翩翩起舞,芬芳花气飘溢着浮光紫霞,传说在绚烂樱色之间捕捉的瞬息华紫,这就是樱舞凤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