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边上又来了一人,凛冽刀锋堪堪劈向二哥,我忍不住急得大喊:“二哥小心!”
二哥闻声弯腰向后避过,那个人却立改刀向,清冷锋芒呼啸着朝我胸口招呼过来,我急忙闪身避过。这一闪身,一个坐不稳,身子一歪直直落下马去。未及落地,立即就有冰冷的弯刀贴着皮肤架住了我的脖子。
“住手!”架在我脖子上的那把刀略紧了紧,我随即感觉到脖子上一阵沁凉的刺痛。
“再不住手,难道想看着你们公主就此殒命么?”这一嗓子暴喝,周围还在奋力厮杀的人群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身后的那个人横刀将我挟在身前,边说边徐徐向一旁退去。
“你放了她!”二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怒意喷薄而出。
森寒刀刃紧贴颈侧,我回过身,与他的目光深深交错……心中陡地怦然,在这晚风清洌的大漠,竟然惊觉其中的那一丝温暖……
他急速下马,拧了眉,步步朝我这边走来。
“放了她?”挟持我的人大笑一声,“怎么……”
他的话语突兀地断了。
被一把佩剑截断,剑尖洞穿了他咽喉。
我二哥的箭,百步穿杨,众所周知。可是,没想到,这凌空掷出的佩剑,竟然也能如此精准。
快、准、狠,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掷出的那把佩剑,稳稳扎穿喉咙,裹着缕缕殷红犹自颤颤。
鲜血喷涌而出的那一刻,我急忙闭上眼睛,侧过头避开去。
“筱柔,小心!”耳边,二哥突然大喝出声。
胸前一阵刀风袭来,我陡然睁开眼,却被这横空劈来的锃亮刀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掌刀的人正是刚刚和我二哥在马上纠缠的那个红脸大汉。
这一刀,狠厉决绝,显然是不打算留我活命的。
“噗”地一声,我听到了刀锋劈入肌理的声音,却不是劈在我身上,而是惊慌着不顾一切扑上来的二哥。
他闷哼一声,身形紧跟着晃了一下,却终究挺直地站立着,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我用力回报住他,一伸手,就握住了满掌的温热。顿时吓得浑身一颤。
眼前模糊酸涩,隐约泪意被我咬牙忍回,一把夺过二哥手里的佩刀,恨恨抬眼看向那个红脸大汉。
那个人怔了一下,死死盯住二哥的后背,半天没有挪动一步。他脸色变幻莫测,疑惑,释然,惊喜,种种表情一一在眼底演过,最后猛然一回头,挥手阻止了正端着刀准备上前的那些黑衣人。
“走!”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大喝了一声,率领众人收刀回鞘,纷纷上马。又回过头来,深深看我二哥的后背一眼,终于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空地上腾起阵阵黄沙,那一大群黑衣人迅速消失在深浓的夜色中,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来得快,去得更急。要不是不远处还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尸体,而一旁散落的几支火把未及熄灭还在兀自燃烧,我几乎要以为刚刚那一场血战只是自己的错觉。
见他们都走远了,二哥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我笑了一下,软软地一头栽倒在我肩头。浓重的血腥气,直冲到我的鼻腔里,我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二哥的后背,手指沾染上已经冷却的一片粘稠,指尖冰凉寸寸蔓延而上。
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晚风吹得我的发丝纠结凌乱,裹着心头溢出的恐惧丝丝缭绕不绝。
我扶住二哥缓缓坐下。
“筱柔,你不要哭……什么时候,哥哥都不想看到你的眼泪……”
他微微睁开眼,说得很是柔软,但我已经泣不成声,贴着他温热的胸口,就好像这些话由胸臆间直透出来,震入我的心底。
二哥贴身的侍卫,带着纹箫找了过来。
一见我们这样,那个侍卫赶紧递了水袋过来,“公主,您不能就这么抱着殿下不放,请让属下先帮忙清理好伤口,再上点药止住血。”
我没有说话,一把接过他手里的那只水袋,让纹箫帮忙一起翻转过二哥的身体。
那个红脸大汉,难道就是因为这朵莲花纹身,才匆忙下令后退的么?
“筱柔,怎么了……”见我停住手半天没动,二哥侧了脸来轻问。
“没事……”我支吾了一下,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让他分神。
“是不是见到我后背的刺青了?”他笑了一下,又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似乎很小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我点点头,示意他好好趴着别动。
二哥便不再说话,静静地趴在我腿上。他脸上的冷汗层层渗出,渐渐汇成小股流下,却始终没有吭出一声。
纹箫跟着那个侍卫去不远处的马背上取药。
我一直抱着二哥坐在原地,哆嗦着双手一次次地擦拭。可是,那些血液不断从伤口里潺潺流出,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止一样。我们找出来的所有帕子渐渐都已经殷红。
“筱柔,”二哥轻轻地叫我,缓缓看过来,“如果,我不是你的哥哥……”
如果,你不是我的哥哥……这些天来,这样的假设不时地在心里冒出头,每一次都被我自己狠狠地压制下去。
在点将台上,于生死交加之际,远远看到你驻马过来,力透纸背,百步穿杨,落英缤纷……为了护住我的颜面,甘心自残一臂。那个时候,我就在感慨,为什么等来的只是我的二哥。可是,我不敢想,因为如果想了,我就会贪心,会执着纠缠。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的眼泪直直坠落,‘吧嗒’一声砸在他的后背上。如果不是我二哥,我一定牢牢抓住你的双手,这辈子都再也不放开。
然而,现实如此残忍,我怎么能这样想?
不一会儿,纹箫取来了止血药,我一手接过,小心地敷着。只是,药一倒入伤口,立刻就被鲜血冲了开去,最后我撕了裙裾强行将药裹紧在后背,这才慢慢止了血。
原地休息了一夜之后,二哥依然脸色苍白,却还是坚持着打马上路。
我愣住了,低低地说:“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
他缓缓抬起手腕,抚着我的头发:“这里荒无人烟,若是再碰到什么不测,二哥不要紧,只是我们家筱柔该怎么办呢?”
一路上,我死死盯住二哥挺直的后背,害怕他撑不下去。等到玉门关,立即请了关内军医仔细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