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难道你就不问问我们吗?”上船之后,季半城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人能如此轻易的相信一个陌生人。
“问了你会告诉我?”反问了一句,老人一脸的智慧,说完之后,转头专心撑船,片刻后说道:“过了这道弯,前面就是刘庄了,两位可以上去就医。”
“老人家,你撑的船可真是平稳,改天到我府上去吧。”微微一笑,季半城半认真半玩笑的说了一句。
捻须而立,老人似笑非笑,说话间,船已经开始向岸边靠近,静静的停止。
抱起筱柔,季半城回身道谢,然后脚步匆忙的消失在岸边,眼见人影消失在眼前,船上的老人摇身一变,白无常出现在人的眼前,哗啦一声,黑无常从船底钻了出来,伸手抹了把水,撇了撇嘴。
“也就只有这个傻小子才会以为你撑的船好,老子在船底替你们掌舵真是辛苦。”揉了揉酸疼的胳膊,黑无常一跃上船,说话的时候直翻白眼。
“好了,好了,知道你辛苦了,我们走吧。”
“不过,刚才那小子还真是……”
说话声渐远,湖面上只剩了一叶小舟随波逐流,渐渐的下沉,最后消失不见。
上了岸的季半城抱着筱柔直奔医馆,天色渐暗,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因此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两人已经置身医馆之内。
“大夫,她怎么样?”
“她背后的伤口红肿发热,且高烧不退,身体略有轻微的抽搐,情况不容乐观。”大夫一边说一边已经唰唰的下笔,写了药方,急急的催促药童去煎药。
“吃了这济药,如果烧还未退的话,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轻轻叹了口气,大夫摇头负手离开,这两人还算命大,在洪水中还能活下来,听说,好多人在这场洪水中连个尸首都没见着。
送走了大夫,季半城稍稍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颓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床上的筱柔。
难道她不是?可是如果不是的话,怎么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但是,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呢?
世间最无情、最可怕的东西恐怕就是时间了,那些偷偷放在心底的东西,总有一天都会被它拿走。
思绪有些混乱,一下子就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的他,不似这般吧?
思绪一下子被敲门的声音打断,回身,药童把已经煎好的药端了进来,屋子里顿时布满了苦涩的味道。
“公子,我家先生请您把这个药膏给夫人涂上。”把药放在桌子上,小药童转身又从托盘之上拿了一个小瓷瓶交待了一声。
“这是什么?”扭开瓶盖,一股淡淡的清香溢了出来,让人嗅之清爽,精神一振。
“这是我家祖传的秘方,专治刀伤的。”小药童颇有些得意的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离开。
先是手足无措的给筱柔灌了药,这时候才为抹药之事上犯了难,说他们是夫妻,是为了方便行事,要不他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受伤的女子,怕是说不清,但是现在这样,他自己也有些犯难。
他从小接受的就是最正统的教育,虽说身边少不了女子,但是面对不是自己的人,他该有的礼仪还是有的。
“这个药膏要尽快的抹上!”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窗户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季半城被这声音一惊,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先是对着筱柔轻道了声对不起,用刀挑开了她背后的衣裳,手还未凑到她的伤口之上,就已经感觉到了那炙热的温度。
“她外翻的伤口是否已经有溃脓的迹象?”窗外,大夫蹙眉问了一句,似乎是已经可以预料到她身上的伤口现在是一番怎样的情况。
“是,该怎么办?”轻轻的将药洒在伤口之上,那些白色的粉末瞬间就被鲜红的血肉吸食。
“先敷药,如果夜间情况还未发生变化的话,那就只能用最后一种办法了。”略做了一番思考,窗外的人道了这句话后转身离开,吩咐了下人煮了姜汤送过来。
他从未伺候过人,只觉得浑身酸软,一夜忙碌,未曾合眼,黎明时分,实在支撑不过才微微的合眼眯了会儿。
跪坐在脚踏之上,趴在床边,单手扣在筱柔的手上,握着她的一根手指。
“疼、疼。”
猛地一下惊醒,半跪在脚踏之上,轻声询问:“怎么了?”
“来人。”起身,季半城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然后有丫头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些家伙什,退在一边等候吩咐。
“怎么样?”匆匆赶来,大夫看着季半城问了一句,在看清楚他的表情之后接着说道:“别无他法,割肉疗伤吧,只不过伤好了之后皮肤上会留有伤疤。”见季半城有退缩的意思,大夫紧接着说:“这是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办法,救与不救,全在你。”
“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略微的有些迟疑,季半城开口询问了一句,如若还有它法,这种疗法是万万不会选择的。
“有倒是有,只是从未用过,不知效果如何。”
听了大夫的话,季半城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随即两人就开始着手准备。
满盆的清水,洁白的毛巾,各色用具被端了进来,点起了火盆,马上就准备开始。
同样一夜无眠,早朝上的季天溯有些走神,一个小时的朝会,不停的有人进来禀报,寻了季半城和筱柔一夜,却是没有一点消息,仿佛两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皇上,皇上。”众臣不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不断的小声提醒。
“今日早朝暂且到此,有事明日上奏。”烦躁的甩了甩手,季天溯在侍卫第八次回禀之后起身离开,换了朝服,出了宫,自去寻找。
刘庄,医馆,天色渐明。
深吸了口气,俯身在筱柔后背的伤口之上,用最敏锐的舌尖轻轻的扫过伤口,吸走表面的那些溃脓,起身吐掉,腥气顿时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接过旁人递过来的药,含在嘴里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在大夫的示意下吐掉,重新俯身在筱柔的身上,把凝在舌尖的药度在伤口的表层。
几次之后,季半城就觉得胸口间气息翻滚,转头干呕。
一旁的大夫似有不忍,开口解释道:“公子勿怪,人的唾液本就是一味上好的药材,只要用的恰当,便可救命。”
转身在药罐里投了几味药材,看着热气升腾,然后倒在了铜盆内,拿热毛巾浸了,递给了帷幔内的季半城,示意他按压在筱柔的伤口之上。
季半城只觉得身下的人猛的一怔,然后平静了下来,任凭他再有什么动作都没有一点反应。
其实这样也好,失去知觉对现在这样的治疗是一种幸福,感觉不到疼痛就是一种最大的享受
等他们忙完了之后,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间,日头高高的悬在半空中,散发着炙热的光芒。
“我小憩片刻,有消息了告诉我。”满头大汗,门外,季半城指节分明的手扣在门榜之上,脚步有些踉跄。
转弯,还未走过回廊,他已经忍不住的扶墙作呕,本已空空如也的胃里更是炙热难耐。
“爷,爷,歇了吧,皇上已经找来了。”闪身,就在季半城刚刚坐下的时候,一个人靠了过来,单膝跪在他的面前小声的说了一句。
微一颔首,季半城扶着来人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没一炷香的功夫,人已经昏睡了过去。
夜里,还未回宫,人就已经开始轻微发烧,似乎是因为他歇了下来,近几天压下去的毛病全都找了上来。
找寻而来的季天溯见到两人都还算是无恙,悄悄的松了口气,本欲下午就带二人回宫的,犹未动身的时候,季半城犯了病,索性停下来住上几天,只待二人有所好转的时候再做打算。
此时,从宫里带的太医这才派上了用场,因为季天溯的关系,侍卫们倒是把医馆的主人给清了出去,俨然把这里当做了皇家暂时歇脚的行辕一般。
这些时日,季天溯就这样在两地之间奔波,于寅时之前回宫,稍作休息之后便是早朝,退朝之后重又赶回这里,几日之间,来回奔波,受尽颠簸之苦。
好在他的辛苦没有白费,季半城和筱柔两人静养了这几日,各自都有些好转。
毕竟是个男子,身体的底子摆在那里,季半城病的快,好的也快,到了今日,已经可以自己出门晒太阳了,今日,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赶来的季天溯。
兄弟俩见面,问候的话还未出口,季半城就已经跪倒在季天溯的面前。
“皇兄,我有罪!”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如此。
“起来吧,罪不在你,朕已经遣人在查了,你身体不好,起来吧。”皱眉沉声说了一句,虽然已经有人在他之前承担了这个责任,但是事情要想就这样的掩盖下去并无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