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玄基见沉鱼愣住不说话,顿时变了脸色:“沉鱼,你的心终归不在我这里!”
沉鱼慌忙解释:“玄基,不是我不绣,只是怕我绣的东西不入你的眼。你看我在太子府替你做的云锦衣裳,你不是没穿么?”
朱玄基笑着捏捏沉鱼的鼻子说:“你这个傻女人,不是不如眼,是舍不得穿,我只在重大的日子才穿的。”
沉鱼仔细一想,果然如此!这云锦衣裳在她入宫时,朱玄基穿过,在他生日和节日也穿过,原来朱玄基还这般珍惜。
霎时,沉鱼心底的柔软被触动,她趴在朱玄基怀里说:“玄基,以前我欠你太多了,以后我好好补偿你。”
正说着话,婉儿在门外大惊小怪地叫。沉鱼慌忙起身看碗儿发生了什么事?婉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沉鱼急忙问:“婉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连路都走不好,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婉儿朝沉鱼使个眼色,沉鱼顿时明白了,她进去对朱玄基说:“玄基,婉儿脚崴了,让她先回宫上药吧。”
朱玄基笑道:“你们主仆到真像,都是不经心的人,让徐劲飞派两个人送她回宫吧。”
婉儿先回了宫,沉鱼和朱玄基用过晚宴,又看了会子戏方才回宫。
在回宫的路上,沉鱼想着明天就是子俊哥的忌日了,她挂念着子俊哥,她不知子俊哥在天上过得可好?子俊哥对她的爱,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伤痛……她想明日去灵云寺,替子俊哥烧香做场法事,让子俊哥在天之灵能过得好些。
沉鱼看着朱玄基小心翼翼地说:“玄基,我明日想到灵云寺敬佛,你让我去好不好?”
朱玄基警惕地望着沉鱼,问:“沉鱼,你去灵云寺干什么?”
沉鱼不敢说去悼念子俊哥,想想答:“玄基,皇后娘娘要临产了,我想去灵云寺求菩萨保佑娘娘母子平安。”
沉鱼这话也不全是假话,严景茹对她恩重如山,她也想去求菩萨保佑皇后娘娘母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生都吉祥如意。
朱玄基深深地看着沉鱼说:“沉鱼,明日我陪你在宫里的佛堂拜佛,心诚不管在哪里拜佛,佛祖都会知道的。”
沉鱼默然不再开口说话,想明日在宫里的佛堂怎样才能超度子俊哥。她想着想着,看见朱玄基的眼色变幻莫测,立刻心里一惊,她不能让刚朱玄基刚对她的信任又消散,马上温婉地笑着说:“玄基,明日我等你,和你一起去宫里的佛堂敬佛。”
朱玄基淡淡地点点头。
第二日,朱玄基下朝用膳后,把沉鱼带到乾清宫里的佛堂。进到佛堂里,沉鱼竟看到了惠觉大师。
大师仍旧满脸慈祥。沉鱼蓦然想起,惠觉大师曾经问她可知两生花?霎时,她泪如雨下。
惠觉大师平和地劝解:“娘娘,您与佛有缘,修行要修到一花是无花,一叶是无叶,无我无尘埃,红尘非红尘,滚滚非骇浪,我心亦他心,天地人物我同心,才会心中有佛,才不会孤单和恐惧啊!”
沉鱼默默起身和惠觉大师到了佛祖面前,大师带领众僧人,替皇后娘娘做了一场法事,朱玄基和沉鱼也虔诚地诵着《地藏经》。
法事做完,主持广元大师请皇上一行去饮茶。
朱玄基牵着沉鱼的手,问惠觉大师:“大师,朕这娘娘的身子弱,您看她日后可好么?”
惠觉大师微笑着说:“皇上,您不用担心,娘娘福、禄、寿、喜四样占齐了三样,已是相当的难得!更何况娘娘还有着常人没有的慧根,日后是福慧双修之人啊!”
朱玄基又问:“大师,那她日后子嗣丰厚么?”
惠觉大师仍是微笑着说:“皇上,您的子嗣不都是娘娘的子嗣么?”
朱玄基听后陷入沉思,惠觉大师指着院子里一枯一荣的两棵合欢树,说:“皇上,您看那两棵树是枯的好,还是荣的好?”
朱玄基沉吟片刻:“荣自有荣的道理,枯自有枯的理由,但那两棵树即是合欢树,自然是同荣的好。”
惠觉大师解:“皇上,枯的由他枯,荣的由他荣。”
惠觉大师见朱玄基眼神中有着迷惘和不甘,又解:“皇上,非常亦非断,非生亦非灭,生亦未曾生,灭亦未曾灭。”
朱玄基眼神一亮,点点头。
惠觉大师再解:“皇上,您是有大智慧的人,佛之所以为佛,即是念念慈悲心。魔之所以为魔,既是念念是魔意。众生者之所以是众生,即是念来念去,无法恒久一念的结果呀!”
到了禅房,广元大师上了茶,惠觉大师又和皇上论了论禅道,不知不觉太阳已是日落西山。
惠觉大师向皇上请辞,朱玄基命福祥公公好生护送大师回灵云寺,又吩咐:“福祥,你到司礼监支十万两银子,到寺里给娘娘捐上平安香吧。”
福祥公公应承了,立刻到司礼监着手去办理。
沉鱼吃惊地望着朱玄基,朱玄基温和的眼里全是爱意。朱玄基亲自把惠觉大师送到了乾清门,他和广元大师走在前面,沉鱼和惠觉大师走在后面。
惠觉大师有意落后皇上两步,对沉鱼低语:“沉鱼,老衲今日已替你做了法事超度魏子俊。”
沉鱼感激地望着惠觉大师,大师真的是智慧慈悲。
今夜,夜色如水。沉鱼坐在金丝楠木案桌旁,抄写《地藏经》。朱玄基在烛下看书,只是他今日心神不宁,半响也未翻一页书。这和他平时冷静内敛、不动声色大相径庭。
要亥时了,朱玄基柔声说:“沉鱼,你早些睡吧,我看会子书再睡。”
沉鱼点点头上了床,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福祥公公回来复命。
朱玄基轻轻走到床边瞧沉鱼,沉鱼赶紧闭上了眼睛。朱玄基见她睡着了,去了外殿。片刻传来低声问话:“福祥,你说这棵树真的会枯么?”
福祥公公呐呐地答不上话。沉鱼知道福祥公公不敢随便答话。
朱玄基独自感慨:“虽说冥冥之中皆有定数,但朕不甘心啊!朕贵为天子,难道就眼睁睁地由着它枯么?”
静默一会后,朱玄基下旨:“福祥,即刻把所有花匠召去乾清宫,谁能让这棵合欢树不枯,朕赦他免死金牌一面。”
朱玄基这话说完,福祥公公紧张地劝:“皇上,就算是开国元勋出生入死,建立了累累功勋,太祖赏赐免死金牌也是慎之又慎,皇上还望您三思啊!”
“福祥,这棵合欢树对朕来说,不亚于开国元勋!有了它,朕才有精气神啊!你即刻去办吧。”
朱玄基伤感地说完,出了外殿。不一会传来阵阵孤独伤感的箫声,是《春江花月夜》。这一夜朱玄基不停地吹着这曲子,沉鱼在箫声中渐渐沉睡。
夜里,沉鱼脚酸得厉害,睁开眼睛一瞧,见朱玄基轻轻地捧着她的脚,神色阴晴不定。沉鱼吓得忙坐起来,把脚缩到了身下。
“沉鱼,我真想在你全身,都烙上我的印记,只是我不忍心啊!沉鱼来世你还会记得我么?”朱玄基忧伤地问沉鱼,沉鱼恐惧地点头。
朱玄基叹口气,痴痴地望着沉鱼,他眼里的爱恋是那么的浓!沉鱼的心越来越慌,这造物者也真是弄人,她的心已给了载醇,偏偏又让她遇到了这样一个男人,而且又是她夫君的男人。
这世间男女之爱,只有两情相悦,全身心地投入才能让人刻骨铭心,而朱玄基的爱又让她何其的负重!
沉鱼微微叹息,即是冥冥中皆有定数;即是朱玄基已让她转世轮回离不他,今生做好自己的本份,来生若有缘,再来还他今生的情。
时间如梭,转眼就到了三月十八载醇娶亲的日子。
朱玄基下朝,直接去了原来的太子府。他登基入宫后,把太子府赐给了载醇。今日载醇成亲,朱玄基不仅命司礼监隆重办理,还亲自去给载醇主婚。
沉鱼今日心情极是杂乱。载醇总算有了自己的家,他日后就不用天天苦着自己了,等过些日子有了孩子后,以前的前情旧爱也就烟灰飞灭了。载醇只有忘了过去的一切,才能挣脱心中的苦网,才能破茧而出,找寻自己以后的幸福。
沉鱼百般祝福载醇,心里还是有着无比的惆怅。她和载醇终归是两条平行的线,就算偶尔交错在一起,终归还是要回到原来各自命运的轨迹上!虽说他们心里都有着对方,但如今她只能遥望着载醇,默默祝福载醇过得幸福。
今日沉鱼弹了好长时间的高山流水,到了晚间心里才慢慢平静下来。朱玄基马上就要回宫了,倘若朱玄基看见她这般心神不宁,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其实朱玄基对她也还不错,她也想明白了要和朱玄基好好过下去。载醇见她过的如意了,自然也会放下心来,就不会这么牵挂她、担心她,这样他也会过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