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闭紧的大门最终也没有敞开一丝缝隙。任凭娘喊哑了嗓子,痛哭失声,任凭她昏迷不醒,高烧不退,那扇厚重的大门始终都死死地合着,像是一道关卡般,死死将她们拒之门外。
哪怕,娘会伤心欲绝。
哪怕,她会死。
这就是所谓血浓于水的亲情么?沉正和,这一次,我沉鱼是真的学会了。
门,终于在不久之后重新敞开,耳边传来一道沉重而急迫的脚步声。
“夫人,鱼儿怎么样了?”
是萧梓善的声音,夹杂了一股焦虑与担心的惶急。
她的心中一痛,顿时泛起一丝苦涩。果然,还是大哥啊……
“梓善,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快救鱼儿,快救救鱼儿啊!”耳边传来娘哽咽的乞求。
她的身子迅速地被横抱了起来,落入了一道宽敞的怀抱之中,她的脸上亦扑来了一道温润的气息,“鱼,不要怕,大哥来了。”
只是,萧梓善终究还是未能前进半步。
崔红胭的声音就如同一道尖锐而刻薄的雷电一般,顷刻将所有的希望都霹得粉碎不堪。
“呦,杜素娟,我道你是有多大的本事呢,能找到一个冤大头来任你摆布,原来你是讹到我们梓善的头上来啦?”
“妹妹,我没……”娘的声音透着被冤枉后的委屈。
“废话少说!”崔红胭打断娘的话语,嫉恨的声音咬牙切齿,“来人啊,将大少爷给我继续关书房,这次要是再让他给逃出来了,本夫人惟你们是问!”
“娘,你不能这么做,鱼儿她生病了,你这样会害死她的!”大哥像是在极力挣扎着,声音愤怒而颤抖。
“害死,这谁想要害死谁,都还不清夜呢!她如果活不了,那摆明就是老天爷故意让她死,关我何事!”耳边的话语如凌厉的刀子般,挟带着阵阵呛鼻的胭脂气息,“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将大少爷给我带下去!”
随着一阵错乱芜杂的脚步,大哥的怒吼渐渐消失,门前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呛味道,娘的身子不停地瑟瑟地抖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苦痛。
娘,刚刚的那一幕,一定让你很为难很为难吧……
娘,鱼儿不要治病了,真的不要了啊……
“杜素娟,你真的很想救你的女儿?”头顶上的声音依旧尖细妩媚,盛气凌人。
娘半跪在地上,神情决然,“只要妹妹肯救鱼儿,无论妹妹让姐姐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吗?”尖细的声音微微拉长,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感觉娘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将她的胳膊捏的很痛、很紧,“是。”
“那好,”崔红胭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诮,“看到这五两银子了没有,白花花的,可是整五两呢,杜素娟,够不够救你女儿啊?”
“够,够的……”娘颤抖着声音,似乎想要去接银子。
“慢着。”却是崔红胭让娘止步的声音,随即只闻“咣当”一声响,银子早已弹至了很远的地上,崔红胭的声音傲慢地让人恨不得冲上前去猛掴几巴掌,“想要银子是吗,那好啊,像狗一样地爬过去,用嘴巴拣回来。”
“崔红胭,你!”娘受了莫大的耻辱,颤抖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愤怒。
“怎么,不想要了?”头顶上轻薄得意的声音隆隆作响,“看来,你这女儿的命在你看来也不怎么重要么,是不是啊?”
“崔红胭,你!”娘再次咬了咬牙,却最终还是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将怀中抱着的她平放在地上,语调悲凉,“好,我拣。”
我拣。
如此简单明了却又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却又饱含了如此多的辛酸与无奈……
只是为了被扔在地上的五两银子,只是为了救她……
她只感觉一股热血在体内奔突,胸口发闷处,心中的痛苦劈天盖地般将她悉数吞噬。
不要拣,不要拣啊!她在心中不停地大声呼喊着,任凭两行滚烫的泪滴顺着紧闭的眼角流下,坠入冰凉的土中。
娘,不要拣,不要让崔红胭看不起你,不要为了鱼儿枉受这不堪的侮辱……鱼儿情愿死,鱼儿情愿死啊……
只是,任凭她在心中如何呼喊,都未能抵挡住娘的决然。
随着沙沙蹭地的声音,周围早已响起了一片看热闹的啧啧声,指指点点,嬉笑看趣……
她知道,那是娘四肢着地地跪在地上爬行……像狗一样地爬行……
她只感觉整颗心都在滴血!血淋淋地疼!剜心地疼!
娘!不要!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充满了惊慌的呼喊,“小心!”
继而随着一声奔马的嘶鸣,空气中已然响起一记被撞飞的闷哼。
“啊!”人群中立即响起了一道尖叫,还未等她意识到什么,人群早已炸雷了一般地四处散去,隐隐约约中,她只听到了人们口中断断续续的声音,“撞死人了,撞死人了!”
撞死人了,撞死谁了?!
娘,娘你在哪里啊,娘!
可是,听了半天,都没有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耳边,只有崔红胭惊慌失措却又夹杂了一丝兴奋的声音,“大家这可都看到了啊,天地报应,是马车要撞死她的,不是我,杜素娟的死可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