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到了那推门的人极大的怨气,太子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看了沉怡柳一眼,然后说道:“过来帮我磨墨。”
磨就磨。沉怡柳卷起了袖子,手上的动作大的,将那墨磨地都飞溅了出去,有一两点直接洒上了太子正在书写的雪白的浪笺上面。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沉怡柳,搁下了笔,认真地看着她:“到底怎么了?”
“回主子的话,奴婢没有事,奴婢很好。”沉怡柳的声音听上去真是没有任何的不对。
可是这样的平静,听在太子的眼里,就是不对的。他伸手拉过了她的胳膊,问道:“给我说,怎么了?”
沉怡柳低了头,半天,她说道:“主子,奴婢仔细地想了想,从此后,奴婢一定好好听主子的话。至于别的,奴婢没有妄想。”
太子眸子里的光瞬间就冷了下来。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抓紧了她的手腕:“为什么?”
沉怡柳咬了咬唇,说道:“为什么来问我!你应该最清楚的不是吗!昨天晚上把我拦在门外,说谁也不让进。结果呢,月红姐就可以进来。我只不过来送壶茶,你不愿意喝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这样刺激她啊。
“我没有说过不让人进来啊,更不知道什么茶!”太子说到这里,瞬间就明白了。
沉怡柳也明白了。但是她这个时候满腔的火,难道真的去找那两个人说理吗?她明知道不是他的错,但是她就是委屈,说道:“不知道更好,免得我还心疼我的茶。”
太子的手握紧了她的手腕:“什么意思?我喝了你的茶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他的肺都快气炸了,但是从小的修养让他越气的时候,人反倒是看上去越平静。只是,这个时候,他的平静去哪里了呢?
沉怡柳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突然明白了一个词的意思。”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自知之明。”
太子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真的很想敲开这个女子的脑袋看看她脑袋里面到底是装的什么。可是,他却只能松开了她的手,长吐了一口气,说道:“什么是自知之明?你想像我证明什么?是你的不屑富贵,还是我的自作多情!”
沉怡柳突然不敢正视他热切又受伤的眼神了,脑袋里面乱糟糟的,说道:“主子,我只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说着,她猛地转身就往门口跑去,而那带起的风,吹起了几张写着字的纸。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说实在的,他不知道她又在别扭什么。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却一直不肯承认。好不容易承认了,却以莫须有的罪名又想将他驱逐。他不懂得,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她的多疑她的猜忌,能不能稍微相信他一点。若是她要逃,他就追,他倒要看看,她能逃到什么地方去。这个计划,除了之前的外,还得多加一条,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沉怡柳一鼓作气地跑到了池塘边,一屁股坐在了雪还堆积着的石凳上面,不由地痛哭失声。她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他说那样的话。明明是误会,而且是双方都知道的误会,为什么自己还非要对他发火,甚至说出了那样的话。她,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一阵寒风吹过,旁边树枝上的雪扑簌簌地往下落去,偶有些飘到了她的额头,手上,立刻就化开了,却留下了一个寒冷的印记。是不是,刚才自己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这样的印记。她做对了吗?若是对了,为什么两个人的心里都难过。若是不对,自己的忐忑又从何而来。
往后的几天,两个人的相处怪怪的。沉怡柳依旧去服侍他,却除了他的吩咐之外,再也不与他说一句话。以前晚上的服侍都是沉怡柳,连上夜也是。现在晚上都是月红去上夜。月红有一次推说自己不舒服,结果正好碰到了沉怡柳叫人替自己上夜。她不懂这两人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她也有心去问问沉怡柳,她却总是说没事。太子那边她也不敢问,只好在一旁干着急。
“主子,这是探得的消息。终于有一点儿眉目了。果真是卖题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是在这个时候才做这件事的,而是很久之前就悄悄地将题目告诉了那些交过钱的人。”月红半跪在地上回话道。
太子的眉眼皱了皱,然后说道:“那也不只一门,难道是每门的都被拆了来看不成?”
月红点头,说道:“这次若不是有一个考生的父亲忙着包场子包酒楼庆祝他的儿子考中,奴婢也不会知道。主子您想想,为何他会在结果揭晓之前就知道自己儿子铁定能上。那家的儿子,据说是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
“没有东西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太子需要的是证据,一个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证据。
月红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奴婢在查的过程中,遇见了那个齐国的王子。”她与他还交过手,当然是认识的。
太子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他有没有去找过小云。”
月红摇头:“小云一直将自己关在自己的放假。奴婢也仔细地听过,除了她外并没有旁人。”
太子听了,半晌才道:“让厨房给她准备些安神的食物吧,泡的茶也让她好好休息一阵。”说着他话锋一转:“若是再见到了那个王子,给他说我邀他一叙。”
沉怡柳觉得自己跟个孤魂野鬼没有多大的差别,整天就在屋子里面飘来飘去。不知道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还有什么目标,整天就是浑浑噩噩,想的除了他还是他。
怎么那么没有骨气啊,明明是自己要退出的啊。
“小云,主子派了我出去,今儿你得上夜。”月红的一袭话拉回了她的思绪。沉怡柳刚想推辞,月红已经匆匆出去了。
这个有事,那个不舒服,总之,就是能换的人全部都有事。沉怡柳咬了咬牙,不就是在那里睡一觉吗,怕什么,难道以前没有过吗?
可是当天晚上,她还真的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