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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人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扭过头去。虽然知道看不清黑暗中的人, 但还是瞪了那个方向一眼,语气责怪中带着关心,“我这大半个月还是每晚来这里, 好在你今天能下床了, 真怕你活不过来。”
闻人诀安静吃着对方带来的东西, 一只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胸口,那晚的灾难过去已经大半个月了,赌坊费心给自己治疗,他也算捡回了条命,“他们不敢让我死, 万一云暮哪天回来顺口问一句。”
乐人皱眉,语气重了些,“你也知道是顺口, 还是万一!云家小少爷很少来咱们这些乌烟瘴气的地儿, 你千万别当他那晚救你,你就真有了依仗,咱们这种人在他们眼里,算的了什么?”
乐人说着, 觉着不对味,干脆蹲着在狭小空间扭过去,半身前探, 整张脸皱到了一起,“不是我说,你怎么还直呼起姓名了,你是这次吃的亏不够啊!”
说着,想伸手去晃身边人,但想起对方不喜人碰,且今晚是对方大难不死下床的第一天,手痒痒的作罢,他眉目间透出些隐忧,语气也急促了些,劝解道:“他救你跟救小猫小狗一样,纯粹一时兴起,我说……你可千万别动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啊!”
乐人见过云家那宝贝少爷,白白嫩嫩的眉目间透着股子恬静懵懂,确实很吸引他们这些长年在黑暗中挣扎生活的人。
但是那样的人,他们别说看上两眼,就是起了心思被人知晓,也是要命的。
把手中吃着的包子放回袋子,闻人诀在黑暗中扭头去看身侧人,语气平平:“什么心思?”
被他极为平淡的口气问的一窒,乐人张了几次口,又憋了回去。
他把闻人当朋友,不希望对方走不该走的路,现下人口气坦『荡』,倒让自己开不了口,想了想,他还是说:“我让主子跟高管事打了招呼,给你寻了个活计,主子最近身体越发差了,我要贴身跟着,有需要买的物件让你跑腿,这样你拿些散钱存着,没事也能出去透个气。”
闻人诀擦了下嘴角,黑暗中的瞳孔微微闪烁,只是语气还是那样平板无波:“能出去?”
“是呀。”乐人笑了:“说是跟主子说了,但还得带你上楼见见主子,你别担心,主子好说话着。”
“嗯。”
听见回话声,乐人又扭头去看身侧人,黑乎乎的一个晃影,虽然并不健硕,但莫名很是沉稳,而且话虽然少,但仔细听,对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刚蜕变掉少年期的嗓子,低沉却温润。
“那就这么说了,明天早上你早些把手头事情了了,我下楼来找你。”
乐人『性』格其实挺风火,说着话呢,人就蹦起来了,尾音还在空气中,可人早跑过拐角走了。
黑暗中少了一个人,便似连空气也清冷了一些,在人走后许久,闻人诀还蹲在原处,拿着手中袋子,若有所思。
自己需要一些外力,来打破现在的困境。
但是,这外力要如何寻找呢……
早对维端和天眼不抱期望的他开始认真思考每一种可能,现如今的自己再卑微不过,前些天差点丢了命,就可见这个世界的等级森严和弱肉强食。
就像他自己说的,赌坊管事怕哪天云家小少爷心血来『潮』问上一句,所以救回了他的命。可这种事情不足以成为依仗,所有人都知道云暮只是一时兴起,怕早就把这回事情抛到了脑后。
就算因为这次被救,闻人诀可以安稳一段时日,却终究不长久。
回十八区的想法一早被他舍弃,如今更不会去想,闻人诀心中憋着股气,没了天眼和维端,难不成自己真就一事无成?
从被卖进赌坊,他就没能出去过,现在多了个出去溜达的机会,他该把握把握。
心中有了思量,闻人诀行事便再小心三分,他不想重复那天晚上的错误,贸然丢了自己的命。乐人说话算话,在第二天中午从楼上下来找到了他,跟当头管事的说一声,领着人去了六楼。
也就是他主子住的地方。
跟乐人接触的这段时日和跟赌坊其他人接触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问话,和乐人发的那些牢『骚』,早让他明白了这个所谓主子的身份。
赌坊二把手天元养的“小玩物”。
乐人带着人爬楼梯,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他自己先上前敲门。
闻人诀状似低头,视线却在打量这处。
大红『色』木门框被真皮包裹,门口就铺着厚厚的地毯,听见敲门声,离房门稍远的位置传来个清雅声音:“进来吧。”
乐人伸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想来门一开始就没关,只是合着。
身子跨进房间后,乐人回头冲人打眼『色』,闻人诀快步跟上。
乐人走在前,闻人诀跟在后,脚踩着长绒『毛』地毯,眼角视线却在打量身周,这房间比他想的大,却少有家具,走了十来步,只看到一张低矮玻璃桌,还被『毛』绒裹着四边角。
再往前走,除了镶嵌在墙壁里的衣柜外,居然再无家具,连张凳子也没有。
乐人停下。
闻人诀看到了房内的最大物件,很吸引人目光,如他从进门开始便抬头走路的话,恐怕早便注意到了。
一张纯白『色』大床,方方正正摆在房内最中央,整间屋子都铺着长绒毯子,包括少有的两件家具,当然这张大床也是,被天鹅绒般柔软的套子包着,上面摊着床黑『色』被子。
一个小小身影就陷在黑『色』被子里,身上披着薄透的衬衣,『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和黑『色』大被衬着,透着脆弱,和那么一丝蛊『惑』。
长到后背的黑发如今正随着主人抬头的动作微微滑落几缕到肩头,闻人诀视线甚为平静的跟随,青紫斑点在雪白肌肤上点缀,陷在被子中的人动了动,又多暴『露』出来半边身子……
闻人诀透过对方滑落的衬衣看清他胸膛,新老鞭痕密布,有的才刚结上血痂。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乐人为何三天两天往外跑,又是帮他主子买的什么。
“你是乐人的朋友?”夕阳开口了,声音微弱却能够让房内的其他二人听清。
吐字清晰,语气文雅。
只是底气有些不足。
闻人诀看他因为蹲坐姿势而扯动的锁链,那是一条银白『色』,有他中指那么粗的长链子,一头挂在大床顶上的钩子上,另外一头,缠绕在那个叫夕阳的少年脖子上。
对视上床中央人的视线……
听乐人说夕阳已经十八岁了,可骨架怎么生的这样小巧。
因为说话轻轻滑动的精致喉结,微抬时显得过于羸弱的侧脸,无怪乎会被人锁在“笼子”里玩赏。
闻人诀听见自己刻意放缓的声音:“是。”
夕阳笑了声,瞳孔中不见什么怨恨绝望,反倒透着些轻柔,低低道:“乐人推荐的人,我放心的。”他说着尽量加大音量,却让嗓音沙哑起来。
闻人诀看着他的发心,夕阳已低下脑袋去,说:“我很高兴,在你眼中没有看见那些神『色』。”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闻人诀没回应。
“你下去吧,我会跟高游说的,你若出去想在外边多呆呆,也没有关系,我都会说清楚了的……”夕阳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接下来的话,但在轻吸了口气后还是继续道:“你别跑,你跑不走的。”
“嗯。”虽然人没有看自己,但闻人诀还是在回答的同时,点了下头。
几句话,事情算是交代完了,闻人诀离开房间前,突然扭过头去看……黑『色』大被中的人影在合拢的门缝中逐渐消失,回过头时,他莫名说了句,“真是难得的温柔。”
“啊?”声音太低了,走在他身侧的乐人一时没听清。
闻人诀摇摇脑袋,没再多言。
……
猜到夕阳境况不好,可闻人诀也没能想到自己答应跑腿才一个月,就外出了四趟买『药』。
头一两次在这个过大的城市中穿梭,他还显得有些懵懂,穿梭不绝的车辆,过多的人群,林立的商铺,整齐的街道。
但因为跑的都是那条买『药』的路线,第四次他就已经显得很是熟悉。
知道该在什么路口避着车,知道哪些地方自己不能进,在路上遇见穿什么衣服的人检查就应该老实配合。
熟门熟路拐进那家面积并不大的小店,开店的中年男人熟络的站在柜台后冲他微笑,主动招呼他:“哟,小哥又来啦?”
闻人诀点头,没多说什么,直接递上手中的纸,上面写着夕阳要用的『药』。
那中年男人接过,先仔细看了,才转过身子去找相应的『药』,只是蹲下身子翻柜子时摇头晃脑的叹气,“造孽哦!怎么又折腾的这么狠,这是人,又不是玩具,再这样玩,没两次人就该没了。”
拿齐纸上的『药』,中年男人细心装在黑『色』袋子里后才递给闻人诀,同时还不忘感慨:“你说,这人命有这么不值钱吗?”
接过他手上的『药』,闻人诀把钱币递给对方,没接话。
这老板认识乐人,现在换了个闷葫芦来买『药』,他很是遗憾,听说“那位”现在已经离不开乐人的贴身照顾,便有些唏嘘。
守着店也挺闷,他便想拉着闻人说话,“你说,这喜欢怎么就不能对人好些呢?”
闻人诀一路上跑的急,有些气喘,几次接触下来知道这店老板虽然聒噪,却没什么坏心,便在店里唯一的凳子上坐下来休息。
中年男人见状,出柜台给他倒了杯水。
闻人诀也没客气,先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才突然开口:“喜欢有很多种方式。”
“啊?”店老板正要回柜台的身子一僵,扭过头来,倒没在意闻人诀说的什么话,只是对这个闷葫芦突然开了口很是震惊。
这天上也没多个太阳啊,这闷葫芦咋开口了。
他这样想着,耳边听得对方堪称平静的语气继续说:“有的喜欢,用来折磨。”
店老板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搁下手中喝完的杯子,闻人诀起身就走,最后漫不经心般留了一句话。
“有的喜欢,用来杀死。”
“不是,我说你这小子!”中年男人一个追步,似要拉住那少年好好掰扯掰扯,可惜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早消失在街角。
闻人诀手中拎着『药』,有意加快自己的步伐,虽说因为外出替人办事,他手中的活少了很多,但为了避免遭身边人嫉恨,他还是尽可能多的做事,而不因为自己买『药』的差事而多偷懒。
不是他怕,而是他不想把自己在群体中弄的太过显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自己身边现在都是些“下等人”,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愿在这些人身上多花心思。
至于他跟店老板说的那几句话,并不是在猜测天元的想法,天元对夕阳究竟是什么感情,他不知道。
他说的,仅仅只是自己的想法。
谁说喜欢了,就必须珍视和珍藏?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喜欢方式。
有的喜欢,置于烈火中烧焚,才会显得热烈。
而有的喜欢,慢慢扼杀着,才显绵长柔情。
安老说过,他有一种可怕的,与生俱来的直觉。
“我昨晚猎到了齿兔。”
“哦?兔肉呢?”老人的声音没有起伏,甚至眼睑低垂,没带半分期待。
“被飞龙他们半道劫走了,不过……”从怀内掏出捡到的野果,闻人诀伸手放到老人身前的桌子上。
安老视线轻移,从桌上拿过果子,擦也不擦,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给我的『药』粉效果似乎弱了些,巨蚁不敢靠近的时间更短了。”
“嗯。”
虽然只得一个字,但闻人诀知道,老者这是应下了,过后就会调整『药』粉的配置。
该说的话说完,屋内又一次陷入寂静。
只有安老牙口不太好的咀嚼声。
“小子,流动商贩们还没来吗?”安老扔掉吃光的果核,看了看一侧的书堆,有些难耐的出声询问。
“没,路上可能出了事。”
“哎……”安老叹气后又摇头,在这个交通落后的世界,除却大型人类生活区,连接各个聚集地和小型部落的便只有这些流动商贩,大多从一个地方赶往另外一个地方,以物换物。
地球币只有在大型生活区才好使,对这些小村落的人来说,以物换物才实际。
和别人换取生活物品不同,安老经常让闻人诀用些兽皮或者草『药』换取一些书籍。
虽然主文明离开这个星球已经有一千多年,但生命从不缺少奇迹,暴力和混『乱』,绝望和窒息之中,还生存着的人类总难免冒出一些文明的星星之火。
虽然这些貌似再生长的文明,在他眼中依旧如此的野蛮和低等。
半年前从外星垃圾中淘出的一本书,让无意间换到手的闻人诀送到了他手中,安老永远无法忘记自己接过那本书时,心灵的震颤。
如这小子所言,哪怕自己擅长医『药』之术,但最原始的工具和提取条件,他能施展和得到的『药』物实在低劣不过,不足以让自己再支撑个五年。
快死了吧?
自己……
干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桌上剩下的另外一个果实,这样想的时候,他眼中居然没有太多不甘。
“闻小子,你是什么人?”
闻人诀顿了顿,他跟老者说话向来有一搭没一搭,但对方从没有起过这样莫名的话题。
“闻人诀。”想了想,他轻轻念到。
“那是你的名字,可你是谁,生活在哪里?为什么存在?你所在的世界是什么?”
闻人诀和安老对话时常常会睡着,因为两人之间偶尔会突然几个时辰也没有话说。
但今天的异常让他迅速打起了精神,他觉的安老似乎终于松动了什么。
他带着一种不知所因的兴奋,但还是认真思索了对方的问题。
“我生活在十八区的茂林里,要活下去……”似乎是绞尽脑汁的答案,闻人诀难得的有些迟疑,继续道:“我的世界是地球,我是地球人。”
“孩子,为什么不说自己是人类?”
“这有什么不同?”
“咳咳……”低咳了几声,安老拿过水杯,喝了口水润喉,又再开口问了个跳脱的问题:“闻小子,你以后的愿望是什么?”
“离开聚集地。”闻人诀回的果断,但看老者的目光,问的似乎不只是这个。
“到十八区……”想了想,闻人诀斩钉截铁道:“成为王!”
“再然后呢?”本以为老者会嗤笑自己的异想天开,不曾想……
闻人诀真正蹙眉了,看向老者。
又看到了,死灰『色』的眼瞳中那毫不遮掩的怜悯。
闻人诀隐约的居然起了火气。
发自感情而来的情绪,让他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
“再然后呢?”
没有等来闻人诀的答案,老人并不奇怪,接着替少年假设道:“去征服其他的区,发动战争?抢夺利益,肆意妄为?过上这个聚集地里人人羡慕的生活,然后在五十岁前死去吗?”
“孩子,你会怎样看待一只,只能存活五天的蝶?”
少有的一丝愤怒快速消失,闻人诀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即将预知到什么的恐惧。
没有缘由却又发自内心。
“地球在公元3011年前,曾算是一个高等文明,【星坠事件】后引起的异常事件之一地球磁极翻转,使得人类的一些低轨道卫星和空间站完全暴『露』在了太阳电磁风暴中而被摧毁。”
“人类所信仰的高科技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许多动植物因为无法适应而快速灭绝。”
“而对于人类来说,最大的灾难莫过于辐『射』,平时,这些宇宙『射』线全在太空中就被地球磁场给吞没了,然而,地球两极翻转过程中磁场的短暂消失和后期的变异,空气开始逐步减少。”
“再然后是全球地震,火山喷发和海啸,炎热到无法生存的温度,冰冷到凝结海面的寒冷……人类就像打开了恶魔的盒子,地球最后进入毁灭期。”
“人类所吹嘘的文明被这颗星球轻易抹杀。”
似乎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安老停顿了会,又轻轻道:“这些我都跟你说过。”
和其他地球人不同,闻人诀跟随安老的这五年,除了解决温饱,便是跟着看书。
一千多年前的一切并不是都消失了,总还有遗留下来的记载,和来自垃圾人们的口述,虽然这些叙述如今已很少引起地球人的关注。
“最后,百年地表动『荡』后,这个人类的起源地总算恢复了些平静,它并没有舍弃还存在的生命,对吗?”说到这,安老语气十足嘲讽。
“在星坠事件后,只有一小部分的人类离开了地球,逃往星际。”
“剩下的人类弃儿在哭喊声中大多死去,百年动『荡』后,百亿人口的星球只存活下来不到一亿人,再然后,我们去往星际的伟大开拓者们又回来了。”
“对比起外星系举步维艰又茫然无知的境地,显然,我们可爱的地球又重新得到了他们的青睐不是吗?”
安老笑了,自顾自的发笑,话到刚才,他似乎已经不在意唯一的听众闻人诀的反应,而更像是一场自顾自的演讲,话语抑扬顿挫,偶尔激昂万分。
“可他们怎么知道‘星坠事件’后引起的奇怪辐『射』和空气中飘『荡』的各种未知物质,地球早已不再是那个适宜居住的人类起源星球,凭借着他们自以为是的高科技,他们试图再一次征服这儿,可是他们失败了。”
“于是,星际文明史上一次感人肺腑的事情‘二次迁移’发生了,他们接走了当时幸存下来的人类中的一半。”
“当然,这是地球的记载,在星际史书中,只有不放弃同类而进行二次迁移的艰苦卓绝。”
“谁会去在意那些剩下的,被再次舍弃的人类?噢,他们只是壮举中无足轻重的一笔。”
安老以为自己会一直自言自语到结束,可是一个莫名有些发抖的声音制止了他的再次开口。
“星际文明?”
短短四个字,因为语声的震颤,足以证明声音主人被搅动的情绪。
房内烛火马上燃烧殆尽,安老却没有再点上一根的意思,任由仅剩的一小截蜡烛摇曳着最后的光亮。
他的声音没了刚才的隐约愤恨,掺杂上一丝黯淡,“知道垃圾人们……哦,呵呵,我讨厌这个称呼,但我现在有些习惯了。”
闻人诀没吱声。
“垃圾人们虽然来自星际文明,但大多数都不愿意提及星际文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这会让我们产生被遗弃的感觉,对!像无用有毒的垃圾被处理掉一样,像你们平常把无用的骨头扔进山涧那样……”
安老的思绪似乎有些『乱』,他静了会才重新开口:“你们没有这种感觉,这真让人难过!也许是千年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当我来这儿后,我才明白你们居然没有这种情绪……这比什么都让人难过。”
“星际文明中的人类,我是说我以前的同胞们,聪明的放任这个星球的王权和厮杀,这真是一种最好的麻『药』,既有的利益获得者,那可怜的一小点儿的利益获得者们满足于短暂的生命,然后他们试图遮住这个世界的眼睛和耳朵,在可悲中和高等文明合而不宣的达成了共识……”
“该死的流放之地,这个永远无法逃离的魔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我们被扔到这儿,那些混蛋就认为我们完了,我们也确实是完了。”
“如果不是愚蠢的人权联盟再次占据话语权,他们也许更愿意给我们一颗光弹,了结我们!但现在只是多倒了一些垃圾,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影响,这能让那些虚伪的星际人类吹嘘仁慈……这帮狗娘养的垃圾!”
五年的压抑一次倾泻,安老的情绪失控了。
闻人诀仔细看他的眉眼,这个老头以前从不愿提及地球之外的事情。
烛火完全燃尽,封闭的屋内除了零星日光,再无光亮。
对面人的喘息声加大,闻人诀只能猜,对方正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有的人在生活,而有的人只配说在生存。”
“孩子,同为人类,你不该这样继续下去,你们没有任何过错,我不明白,你们为何非要如此,但在来这该死的地方之前,我也并不关心这些,甚至一年中听闻不到一次有关地球的讯息。”
安老低头,语声低沉起来:“或许是有的,但是有谁会去注意?因为总有十恶不赦的人出现,然后就会有人歇斯底里的唾骂:那个该死的混球!就该把他丢到地球去!”
“可原本就在地球的你们,又有什么过错?”
“瞧……我现在多像一个良善的人,我居然会在思考这些问题。”
安老的语气充满了严重的自嘲。
闻人诀难得的接话,语气平淡:“我从未听闻过这些,安老,你说的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是啊……”有些唏嘘的话语中带着潜伏的怀念,“在新人类中,你这个年龄的孩子还在上学,有温暖的家庭,窗明几净的教室,最好的导师,有能耐的往上爬,没能耐的,倒也能富足自在,拥有自己的爱好,选择自己的未来。”